第664章 刺馬(第2/3頁)

“此旗名曰‘圖窮匕見’!”

他當然認得,荊邯將軍乃是戰國大俠荊軻的後代,給他們講過祖先刺秦王的故事。九年前赴行前,荊邯將軍又與阿雲等人說好的“動手信號”。

“於兩軍交陣之時,此旗一出,白帝死士不論身在何方,見旗當立刻行動,殺魏官魏將,尤以主將為先!以助我軍!”

蟄伏九載,終見信號,當認出圖窮匕現旗後,阿雲心中萬分激動,立刻回到了自己的營帳,支走守衛侍從後,便開始磨匕首,等到這三十煉鋼的好劍吹發可斷後,又從褥下翻出了一個不起眼的小木箱。

開啟後,他取出其中密封的青陶瓶,開始熟練地在匕首上塗抹毒藥……

這些動作一氣呵成,他仿佛就像這柄雪藏許久的匕首,過去九年間就等待重飲人血!

但就在阿雲藏好匕首,整甲欲出前,他卻猶豫了,重新坐回榻上,伸手朝枕頭底下一模……

這次取出的,不是匕首毒藥,而是一個精心編織的香囊。

而解開後,香囊中除了風幹的蘭草外,還有一枚孩童掉落的乳牙,這是隴地習俗,據說能保佑征人的平安。

聞著這熟悉的氣息,撫摸著那棱角分明的小牙,阿雲的眼中竟出現了一絲顫動!

五年前,隨吳漢打完居延海一戰後,為了掩蓋身份不惹人懷疑,他以魏軍營正的身份,娶了一名隴右女子為妻——這樁婚事是上司介紹的,女方家族不算大富大貴,但也是漢時名臣之後,坐擁莊園、土地,嶽父不嫌他氐人身份,婚後五載,生有一子。

這是阿雲從未想過的優渥安寧,坐擁良田美宅,嬌妻擁於懷中,愛子玩耍於庭中,這一切恍如隔世。

但每日睡後,他仍被困在成都人市的牢籠裏,亦或是飛躍在邛崍山的崎嶇山路上,要麽就夢中揮舞匕首,刺向魏將,而自己也被戈矛穿心,用生命完成了使命……

前二十年和後九年的經歷,無時無刻不在撕扯他的理智,阿雲能感受到自己的動搖,他一下子慌了。

阿雲連忙將香囊塞回枕下,揣著所藏匕首,匆匆走出帳門,騎上馬朝西漢水北岸的馬援大營走去。

但他的心情並未因此平靜,作為一名蜀諜,阿雲對一些事較為敏感,過去五年,魏休養生息,呈現一種上升之勢,這一切他都看在眼中,一路上更見魏軍營壘森嚴,士氣高昂。

而昔日故國成家,卻一直在走下坡路,阿雲時常聽聞那邊鬧饑荒、鐵錢不行的消息,陽平關內的蜀軍逃兵越來越多,聽說他們在那邊甚至吃不飽飯。

這種對比,結合自身在蜀僅為“匕首”,在魏卻靠著自己努力出人頭地,躋身上層的境遇,阿雲更是百感交集。

究竟是要忠於從小被教育的“忠君”,毅然獻出生命,還是顧忌為人父,為人夫的身份,珍惜眼前的富貴?

不,不能再亂了,身為刺客應該知道,猶豫,就會敗北!荊邯將軍說過那秦舞陽的故事,難道忘記了麽?

胡思亂想間,馬援主營已到,但阿雲作為副校尉,只要有合適的理由,並不會遭到阻攔非難。

“氐旅擒得數名蜀軍逃兵,交待了重要消息,齊校尉令我來報與大將軍。”

阿雲盡量讓自己的話語不顫抖,他偶爾有機會隨齊鐘留過來開會聽令,面善,令牌也沒問題,很快就得放行。

以阿雲對馬援的了解,行刺他的機會其實一大把。

這與馬援的性格有關,用幾個隴右出身的校尉說法便是:“馬將軍雖出身名門,卻儼然隴右豪俠!”

豪邁,這便是阿雲常聽人贊譽的馬援,作為大將,不論是聞駐地亂而談笑飲酒,還是橫行千裏直斬西羌,跋涉半旬襲擊蜀軍定武都,都顯示出他做事毫不猶豫。

部作戰時,馬援也很平易近人,打個比方,別家將軍遇上營內聚眾賭博,嚴苛點的,可能直接將參與者押出轅門斬首,馬援卻會停下來看,看了會還手癢,於是跟士兵借錢下注。他行走江湖多年,精通所有賭鬥技巧,能將一整個營的老手賭注全部贏來,反手又用眾人的錢,請他們吃肉,惹得眾人一邊大快朵頤,一面叫苦不叠,再也不敢在馬大將軍面前賭了。

而在行軍紮營方面,更是外緊內松,對自己人毫不設防,這不,阿雲入營,居然連佩劍都沒讓他取,更別說藏在胸前的匕首寒芒了!

“又聽齊鐘留說,馬援與人言,喜歡直抒心腹,縱是行伍小卒,也能近至三步之內,就算賬內還有侍從筆吏,我亦有機會出手!”

唯一需要擔心的,便是馬援的身手,聽聞他早年武藝高強,曾拉起一隊馬賊橫行新秦中,做了第五倫的將軍後,每逢苦戰,也常親自出手,破西羌一戰,便親斬羌豪頭顱數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