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7章 我真的在拉扯了(第2/3頁)

居延主城就瀕臨東湖,以此為屏障,而西湖形如月生五日,也就是新月狀,殄(tiǎn)北塞則像是被這新月抱在懷中的星星,鄣墻屹立在東、西兩湖之間,是南來北往的必經之路。

然而這昔日禦敵境外的障塞,如今卻被匈奴人占據,面積不大的城頭上盡是頭戴尖粘毛的匈奴弓手,而城下才剛剛經歷了一場鏖戰,鮮血染紅了沙粒。這是右賢王安排在最後方的斷後部隊,當遭到進攻時,他們正試圖在這座障塞設防,阻擋魏軍,然而對方來勢洶洶,城外的匈奴人下意識跑了,只剩下幾百個倒黴蛋被困於障中。

偏將蒙澤匆匆帶著三個營抵達此處後,繞過地上橫七豎八的敵我屍骸,最後找到渾身沾滿血星的下屬,耿廣正在指揮士卒劈砍胡楊木做梯子。

蒙澤走過去,劈頭蓋臉地呵斥道:“耿營正,吳將軍與我還沒下令,汝為何便不顧軍紀,貿然進攻?”

發動這場戰役的正是耿廣,蒙澤給他的任務只是偵查敵情,沒想到這小子直接就上了!

當聽到消息時,蒙澤驚得立刻上馬,因為斷後的匈奴人起碼有一二千騎,而耿廣的營只有五百騎,若是耿廣出了事,他如何對車騎大將軍交待?

好在結果似乎不壞,耿廣也不卑不亢,陳述自己的理由:“胡虜所掠人口輜重甚多,又不舍得放棄,行進速度慢,哪怕殺了老弱,依然只能日行數日裏,我軍前鋒方可追上。這殄北塞位於兩湖之間,乃是北上最近道路,若吾等被阻於此,右賢王便能從容退走。”

“胡人雖眾,但見識過我軍強悍後,已如驚弓之鳥,下吏自南方疾馳而至,揚起許多沙塵,讓胡人誤以為來者甚眾,只能且戰且退,拋棄殄北塞。”

這招嚇敵之策還真湊效了,蒙澤松了口氣,收起責罵,正式將耿廣當成大人,與他商量後續作戰:“匈奴尚有數百,然彼輩不善守城,吾等且速速攻下此地。”

耿廣卻有自己的想法:“偏將,下吏以為,留一個營盯住殄北塞即可。”

“古人雲,一漢能敵五胡,離開了馬匹,十個匈奴人也打不過魏軍一員,一營足以與之對峙,將彼輩交給後續趕到的河西兵,前鋒主力,則應繼續追擊匈奴,為吳將軍會戰贏得時間!”

“不可!”蒙澤下意識地反對:“右賢王部有騎從數萬,就算要分心看守俘虜,又豈是吾等區區一旅能交鋒的?”

還是穩妥一些,拿下這座障塞,砍了裏面胡人的腦袋,刀筆吏稍稍潤色下,也可以吹成一場揚眉吐氣的大勝仗,至於那上萬河西人,他們已經盡力了……

豈料耿廣卻反問了一句:“下吏聽說蒙將軍是新秦中人,家住大河之北?”

蒙澤瞥了他一眼,不知此言何意:“正是。”

耿廣提起一樁舊事:“廣年少時便聽說過,前朝時,胡虜犯塞,大河以北盡為匈奴寇亂,新朝官吏躲在城障之內,不敢開門,數千新秦中難民被趕到渡口處,仿徨無。”

“這時候,聖天子就在新秦中戍守,雖然官職僅為區區司馬,卻在同僚止步時,竟帶著數百人擊楫渡河,擊匈奴於渠前,這才保住了難民性命,想來蒙將軍,就是在那是從軍的罷?”

“家兄時常教導,說我朝肇造之始,陛下便以救民於水火為己任,吊民伐罪,絕非虛言!今日上萬河西百姓身陷胡塵,廣身為魏將,不敢不救!”

他的志向,可是要做霍去病啊!若是兄長在此,見此情形,也會毫不猶豫沖殺上去吧?

蒙澤被這一問弄得緘默了,他本來有許多理由可以拒絕,也能用主官身份呵斥讓耿廣乖乖聽話,但這段往事,卻讓他心中思緒翻騰起來。

那一戰是第五倫的成名戰,蒙澤也以布衣輕俠身份,仗劍加入了第五倫的隊伍裏,隨第五倫收復新秦中,曾幾何時,自己也曾像耿廣一般無畏。

十年了,十年了吧?是什麽消磨了他的鬥志,是何事讓他躊躇不前,是滿足以皇帝所封的“伯爵”,是每年花不完的俸祿和明裏暗裏的好處,還是年過三旬,有妻兒滿堂後,沉溺於優渥的生活中,越來越膽小了?

閉上眼,他仿佛依然能聽到,十年前第五倫踏上征程時,那一艘艘木舟破浪而行,長楫起起落落,拍打在河面上,發出的水聲激激。

少頃,蒙澤睜開了眼,拍了拍耿廣的肩膀,笑道:“我當然記得那一日,蒙澤永遠忘不了。”

“那天,陛下率眾擊胡時,只對眾人說了一句話。”

“過河!”

……

“好一個耿廣!有其兄幾分風采了!”

吳漢得知前鋒送回的戰報後,高興得直拍頭盔,只要前鋒追上去拖住匈奴人,就能讓主力有足夠時間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