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5章 傳統藝能

不管第五倫和劉秀隔空算計了多少心機,真正決定戰爭勝負的,可不是筆墨國書,仍是真刀真槍!

武德四年(公元28年)十月初,涼州河西已頗有涼意,但張掖郡治觻(lù)得城的官府中,到場的各郡二千石及都尉、偏將面面相覷,甚至有人流起了汗,只因文武兩位主政者的分歧,使氣氛頗為燥熱。

後將軍吳漢和涼州刺史第八矯,方才還客客氣氣地並排而坐,笑著商量下一步兵略,眼下卻忽然翻了臉!

第八矯也不想如此啊,他原本打算對吳漢“以禮相待”,同心協力抵抗胡虜,可就在剛剛,二人卻產生了巨大的分歧,迫使第八矯不得不食言,與吳漢針鋒相對起來。

“吳將軍!”

第八矯保持著體面,朝吳漢拱手:“九月份,並州兵騎北援張掖,又解了這觻得城之困,大魏王師所到之處,河西民眾無不簞食壺漿,竭誠歡迎,士氣正旺,而匈奴右部不曾料到我軍如此驍勇,節節敗退,已經撤出酒泉,退往合黎山以北,本當趁此良機重創右部,為何將軍卻要求三軍勒馬,頓足不前?”

吳漢倒是不急,笑呵呵地斜坐在胡床上道:“陛下令我並州兵西來,就是為了解河西之困,如今武威光復,胡虜也退出了張掖酒泉,已完成職責,何必再緊追彼輩出塞呢?兵法說得好,窮寇莫追啊!”

“但陛下也常說一句話,‘宜將剩勇追窮寇’!”第八矯不甘示弱。

二人的分歧,基本集中在一點:匈奴右部撤往居延,魏軍要不要追到那裏作戰?

這居延塞(額濟納湖),隸屬於張掖郡,但卻遠離河西主體,要沿著弱水河穿越沙漠,往北走六七百裏,才能抵達一片水草豐饒的大湖。這片由祁連雪水滋養的綠洲孤懸絕域,可耕可牧,是方圓千裏內唯一可以養活大部隊的地方,漢朝時武帝開邊,趕走本地羌胡後,遣大臣帶民夫戍卒來此築塞,使綠洲上一座座烽燧亭障拔地而起,並移民屯戍,這才有了居延縣。

第八矯就咬死這點:“難道在吳將軍眼中,肩水金關外的居延塞,不是河西的土地,不是涼州刺史轄境,已經割離我大魏疆域之列?”

吳漢卻一點不怕,此番出兵,第五倫給了他靈活權變的職權,怎麽打,在哪打,吳漢完全可以說了算,不必理會第八矯等人。

“涼州刺史不必以此來壓我,守土有責,是封疆大吏的職責,吳漢只管打勝仗,我懷疑匈奴退往居延,就是想誘並州兵深入,涼州刺史,汝雖是太學高弟,精通五經,也善於政務,可畢竟不懂軍事啊。”

不知兵,這就是第八矯最大的弱點,連過去幾個月同匈奴周旋,他都只能權力下放給竇友等人,眼下被吳漢戳到痛點,第八矯目光遂看向下屬,讓竇友站在軍事角度上來勸勸吳漢。

因張掖太守在戰爭中戰死,竇友現在暫時兼了兩郡二千石,也算頗為榮耀,但比起這兩位來,他也只是個小人物,吳漢是掌握兵權的將軍,作戰驍勇,混上“大”將軍,追上馬、耿、岑三人是遲早的事。而第八矯更是皇親、刺史,宗室裏最得第五倫器重的人,更是竇友的直屬上司,誰都得罪不起啊!

但非要抉擇的話,竇友還是會選擇站在第八矯一邊,他的兄長,魏國右相竇融就寫信來說過:自己雖然位極人臣,但這丞相恐怕幹不長,也不好大力舉薦自家兄弟,竇友未來的仕途,一定要跟緊第八矯……

於是竇友斟酌後,起身道:“吳將軍,匈奴右部南下侵擾河西,起身僅有兩條路,東邊是休屠,直面武威,西邊則是居延,正對張掖、酒泉。一百二十年前,漢武帝使伏波將軍路博德所築,此後幾代人,陸續完善烽、燧、亭、障及屯田區。”

竇友家不愧是世居河西的大族,隨手就舉了個例子來凸顯居延的重要性:“前漢昭帝元鳳五年,匈奴單於使駐牧居延北面的犁汙王窺邊,妄圖收復渾邪失地,但居延塞防守甚嚴,胡虜不能越,只能冒險走沙漠,右賢王和犁汙王率四千騎,分成三隊從合黎山口進攻張掖。張掖太守、屬國都尉發兵擊,大破之,追擊時射殺了犁汙王。自此以後,再不敢侵邊,足見有居延在手中,匈奴騎兵便大受局限。”

“可若匈奴得居延,胡虜可在居延海畜牧養兵,一到秋高馬肥,便可長驅直入南下河西,此刺若不及時拔除,就算吳將軍將匈奴趕出張掖酒泉十次,胡寇亦能從容再來十回!此乃眼中之釘,背上芒刺,必拔不可。不如趁士氣旺盛,一舉收復,在居延修兵馬,習戰射,明燧之警,日後匈奴南侵,河西四郡便可提前知曉,早做準備。”

這也是竇友站在第八矯一邊,極力支持出兵的原因,若是吳漢將仗打到這就拍拍屁股走人了,那以後河西仍會陷入無止境的戰爭,狼窩就在邊上,隨時來咬你一口,誰也遭不住啊,他們急需朝廷保護,將藩籬重新修到居延,可不能讓吳漢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