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8章 喪家之犬(第2/3頁)

為了這個目標,遲昭平付出了生命,城頭子路也帶著眾人努力了許多年,當他們最終乘隙殺入元城,毀滅了沙麓,河水非但沒有消退,反而當面肆虐,將大河赤眉沖得七零八落。

當此之時,救下他的,竟是魏兵,是親自趕赴戰場的第五倫。

就是在那一天,第五倫赫然對泛濫的洪水,宣戰!

“我本將信將疑,直到如今。”城頭子路感慨:“陛下已設東京於狄縣,又令丞相及兩州刺史、水衡都尉治理大河,銅馬、赤眉殘部及流民則以工代賑,共築堤壩,再在堤壩後為朝廷屯田種地,可得半數收成。”

第五倫不僅給了大河赤眉的兄弟姐妹們一條活路,更給城頭子路指了一條明路。

“大水不會自消,只能用吾等雙手讓其就範!”

對城頭子路來說,他的敵人不是任何諸侯,只有泛濫的黃河,誰願意幫他馴服這惡水,誰就是他的主人!

“就憑此事,我願忠於陛下,雖死不悔,但汝……”

城頭子路搖搖頭:“樊巨人在時,赤眉尚是赤眉,到汝掌權時,已失初心,徐宣,汝在曲阜那一套,我亦有聽聞,樊崇與我,皆為解救麾下兄弟姊妹,而徐宣,不過是為了王侯將相!”

一席話下來,讓徐宣無言以對,就算想反駁,也怕得罪城頭子路,他還指望這爰曾罵完後,替他說點好話呢……

但徐宣已經沒這機會了,馮衍和城頭子路正是第五倫派來的人。

“陛下改主意了,已經北上鄴城,讓本大行令來發落汝等。”

馮衍終於開口了,傳達皇帝的口諭:“徐宣有陷濮陽、亂曲阜等罪,甚於樊崇,今樊崇囚於長安獄中,押解徐宣至西京,與樊崇共處一室!”

“不!”

原本坐在籠中的徐宣一下子站立起來,這刑罰,比殺了他還難受,手瘋狂地伸出囚欄:“毋寧死,不願再見樊崇!”

但馮衍卻不搭理他,目光繼續瞥向後方,加大了音量:“至於另一人,陛下亦不願汙了耳目,同押往西京,由廷尉及士民審判即可!”

後面那輛囚車也開過來了,同樣是令人極其難受的站籠形式,裏面的是個文士,但聽到馮衍這一席話,只吃吃地笑了起來,弱弱地出聲道:

“第五倫,沽名釣譽,誆騙世人,還審判?如王莽一般?方望死則死耳,何懼之有!”

此人正是徐宣與赤眉殘部投降後,化妝想逃下山來,卻被劉盆子擒獲的策士方望。

“方先生,真是久違了。”

馮衍下了車,用蒲扇遮著口鼻,走近這位相殺多年的老對手。

但方望的羽毛扇,早已不知所蹤,從泰山到東郡,他早就被酷熱與不流血的刑罰折磨得形銷骨立,籠中滿是屎尿臭氣熏天,蒼蠅嗡嗡亂飛,甚至在肮臟的皮膚上產下卵,即將孵化……方望現在絲毫沒有關西名士的體面,更無人下令讓他舒服。

方望倒是一副與馮衍惺惺相惜的姿態,他睜開積滿眼屎蠅卵的眼睛,感慨道:“馮敬通,早在隴右初見,我便覺得,你我便是當世之張儀、犀首,一人連橫,一人合縱,注定是一生之敵!果不其然!”

犀首,便是戰國時的策士公孫衍,方望這一席話裏,大有自嘲的意味,那犀首連仕魏、韓,同執數國相印,組織合縱,但卻常常被對手張儀擊敗,而軍事上六國也乏力,聯軍潰於函谷,公孫衍也只能狼狽地在各國流亡,進行無意義的奔走,卻阻止不了秦一天下的大勢。

真像極了他啊,只是公孫衍晚年戲劇性地回到了秦國,反而擠走了張儀的位置,他方望,恐怕沒這種好運了,此番回關中,恐怕只有一死。

但方望還是過去的方望,馮衍卻已大為不同,他過去會對“今之張儀”暗暗竊喜,如今卻沒有半點歡心。

“方先生錯了。”馮衍緩緩搖頭。

“張儀、犀首,可謂大丈夫,一怒而諸侯懼,安居而天下息,你我則不然。”

馮衍苦笑道:“我有張儀之弊,長舌亂言,喜歡自作主張,欺君罔上,屢犯大錯。但卻無張儀之才,馮衍不過中人之姿,僥幸趕上陛下龍興,乘風同起,雞犬升天罷了,做一使者還算合格,哪有本事左右天下棋局?”

這是馮衍慢慢失去職權後,才恍然的事,少了他,不論荊襄還是齊魯兩淮,一切都有條不紊地推進,原來自己並沒有那麽重要。

直到這時,馮衍也才發現,早期諸如勸隴右擁漢自立等,都是第五倫的神來妙筆,自己負責執行,誰推動誰去做事,不言而喻。他是棋子,而執棋人,只有一位!

“聖主在世,堂堂正正取天下,此浩浩湯湯之勢也,自不必策士跳梁。”

“有我這種對手,先生,又能高明到何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