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8章 南巡(第2/3頁)

“在淮北侍奉桓夫子時,見到盜寇殺人割肉吃,小人能忍住尿意,慢慢退走,不叫彼輩發現;從舂陵跑出來求救時,也雙腿夾緊馬肚,任由流寇箭矢從身邊掠過。”

“但今日,小人見到了聖天子,威勢所壓,就像山中小獸,見到百獸之王,兩股戰戰兢兢,膽子也縮了。”

此言頗為大膽,連馮衍都沒料到,倒是第五倫聽罷,哈哈大笑:“是桓譚的弟子沒錯!”

第五倫又道:“予已聽馮卿說起汝兄弟事跡,從前漢宗親,到赤眉小吏,再到魏國官員,確實不俗啊,聽說汝有南方緊要軍情要稟報,且大膽說來,今日大可直達天聽!”

直到此時,劉盆子才敢完全擡起頭,第五倫坐於堂上正中,左右分別是大行令馮衍、南陽太守陰識。

馮衍看向劉盆子的眼神的充滿鼓勵的,他來之前就叮囑劉盆子,要如實道來,不要有所隱瞞。

而陰識的目光就玩味多了,南陽被三股外敵侵入,他這個臨時的南陽太守壓力巨大,但還不能往前線的岑噴身上甩鍋,因為岑彭是自己恩主,同屬於南陽一系,這場仗,陰識作為協助者,與岑彭一榮俱榮,對於南陽邊縣的糜爛情況,他不敢瞞著第五倫,但措辭有所斟酌。

但今日,與岑彭有分歧的馮衍卻將劉盆子帶到這,他想作甚?

劉盆子卻沒想這麽多,他心裏只有兄長的安危,遂將數月以來,東漢對舂陵滲透、暴動的失敗,以及漢將馬武的武力入寇細細說來。說及舂陵令守土戰死,兄長與官員們退守縣城,卻又擔心本地人一念之差降了漢兵,數縣岌岌可危的情形一一道來。

說到動情處,劉盆子涕淚交加,對第五倫再拜道:“小人兄長奉皇命守舂陵,教訓民眾,恢復生產,舂陵人已不再懷念舊漢,對潛回鄉裏破壞的漢國奸細,皆視為仇寇,舂陵人已自視魏國子民了。”

以漢室宗親的身份,說出這些話,是有些奇怪,但劉盆子已經完全進入了角色。

“可如今,漢軍長驅直突,舂陵等地人心浮動,又有了反復之意,只望陛下勿要摒棄舂陵吏民啊!”

第五倫聽得有些動容,而馮衍更是喟然長嘆,倒是陰識頗為尷尬……

“汝兄弟忠勇可嘉,予必不會拋棄舂陵,讓當地復為賊寇所亂。”

第五倫口頭褒獎了劉盆子,並給了他一個意外之喜:“既然是桓君山弟子,又乃忠臣之弟,也不必再以白身自處了,這樣,宮中郎官尚有空缺,汝且先從外郎做起,跟隨予行在禦駕罷。”

這確實是他兄長一直期盼的事,還念叨過,打完仗送他去洛陽桓譚身邊呢,但劉盆子卻不覺喜悅,反而三稽首道:“小人不敢圖官身,唯望兄長平安!”

第五倫更加欣賞他,令人賞賜絲帛若幹,暫且先由謁者帶出,給劉盆子在置所換了好屋子住。

等這“外人”離開後,第五倫才看向南陽太守陰識,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次伯,汝說南方蔡陽、舂陵等縣為漢寇所遮,並無詳細軍情,劉盆子所言,可算‘詳盡’了?”

陰識大駭,下拜頓首:“臣有罪!然臣絕非有意隱瞞陛下,舂陵等地確為馬武所寇,幾乎不守,臣也是憂心忡忡,但南陽兵力有限,只能確保宛城、新野直到樊城、襄陽間補給通暢,再難顧得上邊角之地啊!”

馮衍適時在旁陰陽怪氣:“陰君,身為郡守,守土有責,不敢說寸土必爭,至少不該放任不管啊,劉盆子入宛數日,苦苦求見而不得,若非我身在驛置恰好聽聞,這兄友弟恭的事跡,恐怕要湮沒無聞。長此以往,舂陵失陷,劉恭好好一位忠誠喪命,劉盆子恐怕也難以獨活於世啊。”

這鍋陰識是甩不掉的,就在他心如死灰,以為第五倫要暴怒擼掉自己職務時,皇帝陛下卻只是將手高高擡起,輕輕放下:

“南陽太守有失察之責,停俸一年。”

此言一出,陰識如蒙大赦,連連稽首謝恩。魏軍奪取南陽後,新野陰氏的地產莊園如數歸還,陰識知道,這是因為,他心甘情願為魏辦事,再加上皇帝對其妹陰麗華似乎有點意思。

但想要守住家族,陰識一方面要大方地獻出家中半數田產歸公,做足姿態,同時必須手握一定權力:他替第五倫辦事,已經將南陽老鄉們得罪死了,一旦失去權柄,勢必死無葬身之地!

馮衍卻急了,只是失察?那喪地失土又該怎麽算?馮衍這一趟利用劉盆子的“舞劍”,瞄準的可不止陰識,而是一意孤行造成如今局面的岑彭啊!

第五倫卻道:“予這次南巡,緣由有三。”

“其一,在洛陽待久了,想來南國看看。”

“其二,荊襄大戰比預想中打得更大,魏、漢、成、楚四方悉數卷入,連南陽也受到波及,幾股賊寇四處流竄,欲亂我後方民心,或者來個‘圍魏救趙’,影響岑彭方略,予此番南下,便有穩定南陽之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