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2章 委屈(第2/3頁)

連岑彭的全家,都在綠林、舂陵造成的混亂中被屠殺,只有獨子逃了出來。

馮衍一下子就明白岑彭的意思了,他下意識地想要維護自己好不容易創造的和局:“岑將軍,今時不同往日,荊襄已是口中之肉,且先利用楚地人力物力,擊敗馮異後,再一舉拿下不遲。”

“餓極了,等不及。”

岑彭卻拍著肚子笑道:

“更何況,就怕這肉,變成了刺!”

“大行令,三折肱而成良醫。”岑彭道明了他的真正意思:“當年,我只是區區一校尉,只能眼睜睜看著後方糜爛,拖累前線,卻無從挽回。但今日,彭受陛下信任,為方面之將,便絕不會再在三軍後方,留下任何隱患!”

馮衍還想張口講講道理,雖然能夠理解岑彭的擔憂,但剛談好的和平投誠,忽然就變成了魏軍的襲擊,這算什麽事?

當然,亂世裏,背信棄義乃家常便飯,但這會讓馮衍的努力成了笑話,大行令署很難堪啊!

一旁緘默良久的張魚也適時出言,奉上了幾份所謂的“證據”:“大行令,秦豐、鄧奉拒不開城,防吾等如臨大敵,收集來的糧秣也多摻沙土以湊足份量。那鄧奉,更令人在周邊鄉閭散播,說糧、丁之征,皆是魏軍所為,以離間軍民!而秦豐雖擒拿了漢使鄧晨,但仍扣在襄陽,不肯交給繡衣衛,凡此種種,彼輩乃是詐降無誤矣!”

這下馮衍更是驚愕,看向岑彭,岑將軍默認了此事,好家夥,這下鍋甩到了馮大行令頭上:敢情是他愚鈍無識,讓秦豐、鄧奉耍了,沒看出他們詐降?

降了,又沒完全降,這難道不是正常的狀況麽?馮衍氣得快吐血,雖然對方說得冠冕堂皇,但這裏面就沒有半點私心?看張魚那賊眉鼠眼的模樣,繡衣衛作為集情報、間諜、監察於一身的機構,官職不高,管的範圍卻不小,與大行令多有交集,一般這種情況,兩個部門在第五倫面前和衷共濟,暗地裏較勁爭奪卻不少。

而岑彭呢?他身上“南陽系”的地域色彩很濃,與大農任光又是舊友,面對關中杜陵出身的自己,會不會也黨同伐異呢?

馮衍越想越多,只覺得自己被岑彭和張魚聯手擺了一道,依靠他的遊說騙開鄧林、漢水防線,如今巨險平安度過,就翻臉無情了。

這兩人何止是對秦豐突然襲擊,而是忽然猛地扇了他馮衍狠狠一巴掌啊!

但馮衍畢竟不同當年,吃了幾次虧後,也知道隱忍了,只將嘴裏的牙和血往肚子裏吞,勉強笑道:“既然陛下將南征之事專委於岑將軍,還囑咐我,說軍務皆聽鎮南號令,不管將軍作何決定,馮衍自當遵從,只不知接下來,這仗該如何打?”

“後軍一萬人,已包圍上遊山都縣,等攻取後,以舟師順流而下,與樊城主力兩萬匯合,效白起屠鄧之役,先調頭拔掉鄧縣,消除在背芒刺。”

岑彭又指向南方:“我軍前鋒萬人,占據阿頭山隆中,居高臨下,逼近襄陽,使秦豐不敢出援,等後方隱患消除,三軍再合取襄陽。”

聽罷後,馮衍只想笑,大笑,因為這個計劃,在他看來……

愚蠢至極!

紕漏百出!

馮衍臉上陰晴不定,只覺得岑彭太過自負,三座城,雖然都是縣邑,但裏面都有數千到上萬不等的守軍,岑彭兵力分別位於三地,僅有兩倍優勢,真有自信輕易奪取?

而且岑彭忽略了最關鍵的一處:南方的漢軍馮異!

理論上,馮異逆漢水北上,越遠離江夏,補給越艱難,還要面對好幾座城郭的阻礙,二百裏路,也得打十天半月。

但若是秦豐遭到魏軍襲擊後惱羞成怒,放出鄧晨,反過來與漢議和,借漢兵來擊魏的話,五天,馮異五天就能抵達襄陽城下!

到那時,岑彭兵力分別位於三地,說不定一座城都沒打下來,遭到內外夾擊,恐怕要打一場大敗!你也想學河濟決戰時的馬援,來一次中心開花?

馮衍心中暗想:“陛下常說,岑彭也和他一樣,是嚴伯石之徒,得到了兵法真傳。可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依我看,這岑彭用兵,莫說聖天子,連竇周公都不如。”

若是大家客客氣氣地商量,馮衍是很樂意為人師,指出這計劃的荒唐危險之處的,但如今見岑彭獨斷專行,心裏也火了,只忽然摸著自己額頭,皺眉呼道:“奔走數日,南方濕熱,我水土不服,頭疾犯了,既然岑將軍主意已定,想必也沒有大行令官署何事,那馮某只請求先一步北返洛陽,向聖天子稟報此間情形。”

他捂著頭上了車,一直到馬車開啟,才氣呼呼地捏拳擊掌,越想越惱火。

“岑彭一意孤行,我苦勸無果,前線伐兵之事已不可為,岑彭隨時可能遭漢、楚兩軍,甚至是漢中成家夾擊大敗,只能速將此事告知於皇帝,以求在伐謀伐交上加以挽回,就算此番奪不下襄陽,也要保住南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