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2章 將軍(第2/3頁)

不管別人信不信,反正樊崇信了!

至於王姓,雖然被老王莽約束得可憐巴巴,身為皇親,卻連占塊地、多養幾個奴婢都不敢,動不動就被皇帝找到錯處殺了,可誰讓他們姓王呢?赤眉軍對王莽深惡痛絕,他們之所以造反,還不是這狗皇帝那“五均六筦”絕了活路給鬧的,未能殺入長安滅新是大遺憾,好不容易逮到個王家人,就不能放過。

“王閎將濮陽守得這麽嚴實,吾等幾年前就來打過,沒打下來,這次也經過三個月反復圍攻,死傷了許多兄弟姊妹,他該死啊。”

“但王閎在濮陽人中名聲不錯。”有人如是說。

“誰說的?我就是濮陽人!”一個赤眉三老憤怒地站起來,現身說法:“東郡年年發大水,他王閎救過?當初若要有賑災粥鋪,給一條活路,我也不至於染了眉毛,投樊大公。”

東郡過去有三十萬戶,作為大河決口之處,如今編戶齊民還剩下三萬戶就不錯了,其余或逃難去了河北,青壯入魏軍,婦孺居廬舍,或入赤眉,數量不少。

赤眉軍依靠冬天時在兗州擊敗齊王、梁漢聯軍掠到的糧食將盡,調頭猛擊濮陽,就是為了按照計劃,與魏軍大決戰前搞到點吃的。

可讓樊崇失望的是,濮陽倉中並無多少米糧,只余萬余石,才夠樊崇麾下十幾萬人吃嚼十天。

經過盤問,卻被糧官告知:“赤眉圍困日久,王太守不忍城內未撤走的百姓挨餓,施粥三月,本可吃到夏天的軍糧,春天就耗盡了!”

這王閎居然是個愛民如子的家夥?確實如此,得知赤眉抓了王閎,濮陽的窮苦百姓居然還哆哆嗦嗦來替他求情。

“應該讓人投瓦片,決其生死。”赤眉三老們如此提議。

赤眉雖早有類似的方式,但這是田翁參考春秋左傳記載的古事確定下來的,認為禮樂尚未完全崩壞時,“國人”是有資格與政的。

但參加投瓦的“國人”,都是赤眉軍中東郡籍的老兵,他們將自己背井離鄉的困苦都歸咎於王閎,亦或是痛恨王莽,對王家人也恨屋及烏,投瓦一邊倒的要王閎死!

而那些為王閎喊冤的濮陽人,因為不是赤眉,不是“國人”,連義子義女都不算,甚至都沒有置喙的權力……

於是結果不變,王閎依然要死!

就在滿城百姓皆哭,為王太守喊冤之際,卻有從梁郡睢陽來的人向樊崇稟道:

“徐二公說,若攻破濮陽,俘虜王閎叔侄,希望能先留下他們的性命,送去睢陽再殺不遲。”

“徐宣要做何事?”

樊崇感到奇怪,卻仍同意了,按理說“王閎禍害東郡”,本該死在此處,但樊崇也注意到這與濮陽居民們的意願不符,看來受蒙蔽很深啊。還是讓他死外面比較好,遂令人將王閎叔侄送去睢陽。

至於其余的都尉、賊曹賊官員,就沒這麽幸運了,他們都在一個上午內被赤眉處決,家也被抄了一空,城頭掛滿了這些做過漢、新、魏三代王朝的官吏的首級。

赤眉軍依然在歡呼,就像他們橫掃諸州時做的事一般,但濮陽人卻對此頗為冷淡,只默默看著饑餓的赤眉戰士翻箱倒櫃,搜出他們家裏最後一粒糧食。

而樊崇,這次也沒有感到正義和暢快。

他起兵之初時,帶著幾個老兄弟在東泰山劫富濟貧,那時候他們每天都要為生存考慮,沒工夫思考“為何而戰”。

後來大敗新軍,當旁人都覺得赤眉軍應該“效仿陳勝吳廣滅暴秦,誅新室”時,樊崇卻一意孤行,帶他們走了另一條路:回家。

可在家裏卻沒收到歡迎,反而部眾離散,只能帶著願走的人繼續做流寇,不知不覺橫掃數州,部眾越滾越大,負擔也越來越重。

幸好他這實踐家,遇上了一位偉大的理論家。在打南陽,而後攻破睢陽,滅亡綠漢、梁漢時,樊崇在田翁的理論鼓舞下,確實有覺得自己在做正義的事業。

可自從與魏交戰以來,一方面阻力頗大,一路偏師敗績於敖倉,五公楊音實力減半,只能留守定陶,替樊崇防備那該死的董憲。

二來每每打下一處,赤眉軍頻頻受到當地人,尤其是窮人的白眼,甚至仇恨!唾罵他們擾了自己好不容易安定下來的日子。

樊崇縱有些遲鈍,卻仍有察覺,在這座城裏,每一棵樹、一捧土、甚至一口水都仿佛在厭惡赤眉:“本地士民,他們更想讓我死,而非王閎。”

讓樊崇更加難受的是,攻破濮陽第四天,赤眉軍還未休整完畢,隨著大河上冰淩陸續往下遊而去,他驚聞一個讓人難以相信的消息:

“城頭子路戰敗降魏了?”

那場淩洪發生在濮陽以北一百裏外,陸續有僥幸逃生的赤眉殘兵逃來,在他們的敘述中,淩洪只沖了赤眉,而魏軍則趁機痛打落水狗,俘虜了城頭子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