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賭徒(第2/3頁)

“君然,聲於東西而擊其中遊之策,多虧了你替我畫計補全啊。”

劉伯升看著岑彭道:“你與第五倫是相識,卻能盡心為我籌劃,我沒看錯,君然確實是大丈夫。”

“將軍釋我不殺,岑彭堂堂正正,既然降了大漢,在將軍麾下,就會盡力。”

就像他明知新朝大勢已去,卻非得陪著嚴尤,在宛城堅守到最後一刻,岑彭是為情義而獻策,非為某個固定的政權。

但岑彭也有一個疑問,一直不敢說,直到今日,大著膽子提道:“末將偶聽人說,魏王欲以將軍弟妹來交換我,卻被大將軍拒絕,為何?”

“岑彭一介敗將,難道比文叔將軍愛妻,陰氏子弟更有用麽?”

“岑君然,太看輕自己了。”

劉伯升肅然道:“蕭何言,諸將易得耳,至如韓信者,國士無雙。”

“你岑君然也一樣,是帥種,是國士!再加上我敬佩你的為人,自不能以區區婦人孺子來換,這是羞辱,奇恥大辱!哪怕她是吾弟中意的人亦如此。”

劉伯升大笑:“若是第五倫願意拿渭北十五城來換,我倒是可以考慮考慮。”

這是將岑彭比喻成和氏璧了,這讓他心裏更加難過,垂首道:“區區降將,得將軍厚遇,無以為報。”

真是讓人糾結又難受,岑彭一面希望第五倫能贏,一面又不希望劉伯升輸,前者是第一個發現自己才幹並加以舉薦,有知遇之恩;後者則赦己以顯義,又讓更始封自己為侯,乃是救命之恩。

但第五倫、劉伯升那注定沖突的野望,卻非得讓他做出選擇。

劉伯升也看著岑彭,問出了那個問題。

“君然以為,此役,我有幾分勝算?”

“說實話!”

岑彭既然能為劉伯升畫策,自然也明白這一戰意味著什麽,只咬牙道:“若東西鄧將軍、來將軍兩路皆能成事,而大將軍渡渭一擊,則是五五!”

“即便那樣,也才打平手?”劉伯升復問:“若是沒有他們呢?三七?”

“魏王有渭水及舟楫之利,勝負當在九一!”

“一成麽?”

劉伯升緘默了,半晌後卻又哈哈一笑:“這比率,可以賭了!”

他點著岑彭:“你真是從不說假話,也不願作偽啊,難怪在新朝十余年,竟郁郁不得志,直到遇到了第五倫與嚴伯石。”

“看在君然面上,我勝了,會饒過第五倫。”

說完這句話,劉伯升正色離去,留了岑彭待在渭南營地裏,但他心裏,卻有沒說完的話。

“可若我不幸敗了,岑君然,你該做何事就去做,也不必記著我的情!這一注,劉伯升,賭得心甘情願!”

……

渭橋一共三座,中渭橋正對長安,東渭橋則到第五倫老家長陵去了,西渭橋就在眼前,對岸就是細柳營。

他們的浮橋是搭建在西渭橋殘骸上的,據說是王莽害怕第五倫所以燒的,但劉伯升覺得,這是第五倫害怕他才燒的。

木橋板已盡數焚毀,但從漢朝起就改用的石頭墩子卻還在,每隔十余步就有一個,佇立在河水中,被煙火燎過後黑乎乎的。

浮橋在過去幾天裏相繼開工,先令善泳者遊過去,拉幾條繩子到橋墩上作為固定。然後再把一些小船固定在繩子上,再在小船上鋪上木板,具體下來當然沒這般簡單,但在劉伯升眼中就是如此,再深究到哪個繩結該怎麽打,板子要如何搭,怎麽讓船在流水中保持平衡,那就是工匠的細膩活了。

綠林軍習慣於運動作戰,搭浮橋經驗豐富,為防敵人火船來毀浮橋,他們留了心眼,在橋墩左、右各搭了一道,其中左橋更長,右橋更短。

左橋已經搭建了四分之三,離北岸就剩下幾十步,水性好的幾個猛子就能紮過去。但現在搭建得頂著敵軍的弓弩和火箭,每天光顧著滅火了,右橋搭了三分之二,也堪堪在敵人射程範圍內。

劉伯升坐在渭水邊,等待日頭一點點西沉,對面似有關中歌謠之聲,唱的是《戰城南》,聽說第五倫已經親自入駐了細柳營,又聞人言,這位魏王最愛讓士卒們相互拉歌。

而唱到“梁築室,何以南?何以北?”和“朝行出攻,暮不夜歸”這兩句時,聲音尤其大,似乎意有所指啊。

劉伯升卻冷笑:“唱的又不是楚歌和南陽調子,士卒們聽不懂,想瓦解我軍心也不容易啊。”

但還是有點用的,己方這邊也有荊楚南陽的下裏、巴人之歌響起,此起彼伏,他們想家了啊。

時間就這樣一點點隨流水而逝,看來今天一如往日,會在對峙的平靜中度過。

然而隨著夜幕降臨,遠在下遊三四十裏外的中渭橋方向,卻一片火光沖天!殺聲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