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改變(第2/3頁)

“若有不願者,便空著肚子,乘著冰面尚未消融,自己渡河而去,我不阻攔,但若汝等去而復返,休怪弩矢鋒利!”

第五公的政策,眾人聽見了,但選擇站起來的只是零頭,大多數人仍緘默地蹲在地上,他們自己也有計較。

就算第五倫說話算話,不將他們沉河裏,穿過無數赤眉兵凍斃溺死的屍骸,回到對岸去,然後呢?

大部隊已各自散走找活路去了,他們這些零星的殘兵,連一個小塢堡都打不下來,頂多占個小鄉做盜賊,搶掠那些也難以為繼的窮人,苟延殘喘罷了。一不小心,還會倒斃成了野狗的食。

眾人本就是為了活命跟遲昭平來河北,只要有一口吃的,讓他們幹什麽都行。過去是佃農、奴婢,豁出去造反一場,如今轉了一大圈,又成了佃農奴婢,是挺可笑的。但為奴為婢的屈辱,與吃兒吃女的慘痛比起來,又算得了什麽?當真剛烈到陪著遲昭平一起投河的,畢竟是少數人。

願意離開的人驅逐了,還剩下上萬,第五倫先讓人挑出其中強健之輩,作為士卒們的佃農。

第五倫信守承諾,給參與此戰的四千流民兵分了地,地來自壽良郡大河以北的六個縣,被赤眉、五樓梳過兩道後,各縣戶口減半,有的被裹挾,有的逃亡未歸,甚至有豪強被滅了全家。

人口大減後,許多地就空了出來,第五倫讓人招募逃亡者各歸其田畝,若無法出示證據而官府又記錄不明,則不予受理,哪怕真有冤情,也無處訴訟。

第五倫還順便將許多被流寇所滅的豪強土地吞並,哪怕對方仍有親戚在世也不還。對像陽平侯王莫那樣自占荒田的行為則大加懲罰,占一賠十!

如此一想,流寇、赤眉,確實是他的好隊友,將很多第五倫不方便不好做的事,全幹了!

這都是上個月派遣門下吏們完成的工作,赤眉大敵當前,壽良人不敢有任何不滿,阻力比在武安分地還小。

一來二去,在六個縣收得兩千頃土地,如今打完仗,按照功勞給士卒們一分,幾乎全沒了。

平均一人得三十多畝(漢畝),雖然是少了點,地也薄,但亦讓眾人喜滋滋的,覺得這場仗沒白打,往後若賊人再來,他們就是真正的“保衛家鄉”了。

眾人作為職業兵,農活只能偶爾幹一幹,更多時候要看著河防,守衛郡界堤壩,就只能指望佃農,基本上一人分到一個。和武安時一樣,雖然地契在士卒們手裏,但田地不得買賣,並由官府替他們管理,安排軍隊駐於各鄉、裏盯著赤眉俘虜幹活,但田租也較一般地主降一成。

第五倫暗道:“且先如此試行,若是赤眉們還老實,往後酌情納入兵源,給他們留一個上升渠道。”

若是不老實,還鬧事,那對不起,送到武安挖礦!

被挑剩下的人就有些慘了,劃給了參與此戰的大大小小幾十家豪強。

他們都在赤眉威脅下捐糧出人,作戰中亦有損失,第五倫也不讓他們白跑,根據出力多寡和作戰積極程度,分到了上百到幾十名不等的俘虜。

這些赤眉接下來的人生,第五倫就沒法保障,只能看他們遇上怎樣的主人了。

現在魏成雖得大勝,可周邊並不安全,比起階級鬥爭更要緊的,是團結郡中大部分人,第五倫現在連卸磨殺驢的資格都沒有。

豪強們分走了四千俘虜,還剩下兩千,軍隊暫時不能擴大,除非明年豐收,否則第五倫已經養不起更多脫產士兵了,只能押送去往武安,擴大鐵礦生產,經過一場大戰,兵器損耗嚴重,各地的鐵制工具也有很大缺口,鐵工坊得日夜加班才行。

留了馬援駐守壽良,第五倫帶著兩千人押送剩下的俘虜西行時,只忽然想到:“武安那邊也有不少王師殘卒在幹活,將赤眉和王師放在一塊勞作,會發生什麽?”

成昌大戰時,他們豈能想到,自己會在礦洞裏再會呢?果然啊,人生的每一次相遇都是久別重逢。

第五倫也沒辦法,生產力低下,資源緊張的時代,除了卷還是卷,財富的分配方式只可能是損此利彼。第五倫免除了民兵、義民明年的租賦,又給了他們許諾的糧食、布匹,壽良入不敷出,全靠魏成的財政支持,若不擁抱奴婢制,還要給幾千礦工發一份工資,魏地財政明天就崩潰。

魏,這片土地遠比多災多難的陶幸運,有山河之防,換了一位郡尹,推行許多新政,打了幾場勝仗。田地送走了豪強老爺,迎來了兵大人,多少舊人換做新人。工坊裏滾燙的鐵水沸騰,鑄劍鑄犁,新的技術正在萌發。

這力度雖遠遠不及第五倫期盼的“天翻地覆”,但力度也比漢朝官府換了新朝的皮大得多。魏地安寧如故,壽良煥發新生,似乎一切都在悄然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