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保衛家鄉(第2/3頁)

有時候城頭子路甚至想劃開腹部,將腸肚胃統統扯掉。

“這還不是最難下咽的,最難吃的,是柴火。”

“柴火?”

餓極了沒辦法,朽爛的柴,就這裏面白花花的柴蟲,硬生生的啃,邊吃邊哭,真不如早死。

確實有很多人活生生餓死,亦或是餓瘋了吃土脹死。每個縣都有成百上千的災民鵠候號叫求乞,那些菜綠的臉色,無神的眼睛,城頭子路也曾是他們中的一員。

同情心、秩序和道德都已蕩然無存,人們惟一的想法是吃,饑餓主宰了一切。佃農貧戶將子女賣給還有余糧的豪強、地主、官吏,賣子女無人要,自己的年輕老婆也賣入女閭。可悲的是,賣一口人,換不回四鬥糧,吃不了幾天又沒了。

老弱婦孺終日等死,年輕力壯者還能鋌而走險。

許多兩眼灰蒙蒙、東倒西歪的窮小子,就跟城頭子路一同滋事,舉旗響應赤眉,殺進縣寺裏,將依然肉食三餐大腹便便的官吏統統放血,打下小豪強塢堡開倉放糧!

原來只要膽子大,手中有刀,吃上飯也沒那麽難!

就這樣,老實人也被逼成了“賊寇”。

他們參加了成昌之戰,殺了許多官軍,那些大車大車被拋棄的糧食讓饑餓的眾人吃得肚兒渾圓,繳獲的輜重甲兵讓自己面貌一新。

可加入赤眉的人靠刀口舔血吃上了飯,和大多數饑腸轆轆的百姓沒太大關系。入冬後,兗州情況繼續惡化,在兒女無處可賣後,活人吃活人成了常態,有易子而食、易妻而食,甚至還有弑親而食的。

城頭子路回到老家盧縣時,發現這兒已一片荒涼,去到當年曾好心接濟過他的一戶親戚,想要報恩。環顧四周,真真的家徒四壁,夫妻倆餓得起不了身,只是手裏各自捏著帶血的刀子,眼睛血紅看著對方。

城頭子路讓人喂他們喝粥,喊了幾聲後,卻發現這家的一男一女兩個孩子都不見了。

問了一圈,當爹的言辭閃爍,只說:“賣了。”

而做母親的只是在哭,眼睛不住看著屋後光禿禿的菜地。

城頭子路狐疑之下,讓人找了找,最後在土包裏,發現了這家兩個孩子帶血的頭發,還有白森森的骨頭,骨頭上的肉,被人啃得幹幹凈凈!

“病死了,野狗掏出來啃的。”

幾個月前還心地慈善,幫過城頭子路的親戚一口咬定,城頭子路只憤怒地鞭打了他一頓:“你連吃孩兒的膽量都有,當初就沒膽子隨我離開此處,去別處找食?”

嚴冬到了,雪花飄落,兗州民眾們無柴無米無衣無食,凍餒交迫,那薄命的雪花正象征著他們的命運。

饑荒和求生的欲望,使得他們待不住了,拋棄世世代代安居的故鄉,含淚告別祖墳,組成了龐大的行列,在寒冷的氣候中行走。因饑寒或筋疲力盡,無數人倒下,再也站不起來,經常能看到孩子伏在父母屍體上痛哭,“壞人”會不聲不響從他身旁走過,視若罔聞;“好人”則停下腳步,將孩子抱走。

吃別人的娃,好過吃自己的。

投靠城頭子路的人越來越多,他們如同飛蝗一樣四處遊走。抵達一個縣,攻下城池,打開官倉,搶劫富戶,若是不夠,就搶中產,搶和自己一樣的窮人,奪走他們藏在地窖裏的最後一捧糧食。

吃窮一個縣,然後離開,亦造就更多流寇,被迫或主動投靠城頭子路,他們從千人壯大到了萬人,猶如雪球般越滾越大。

最終,匯入了更大的雪球裏,遲昭平那多達數萬的大軍中。

遲昭平攻克了壽良首府東阿,加上成昌繳獲的余糧,讓忍饑挨餓的城頭子路部眾吃了頓飽飯。

但大河以南,已經不剩下幾座尚未被赤眉攻陷的城池了,縣城、塢堡、鄉裏被禍害殆盡,兗州已空。

遲昭平指著北岸告訴他們:“河北有糧食,元城皇廟、皇莊糧食滿倉,我親眼所見。只要過了河,打下元城,能吃到開春種地。”

這是數月來,遲昭平不斷與兗州各路流寇訴說的實情,城頭子路對這個戴著儺面故作神秘,從來不以真面目示人的女人信之不疑,她可是赤眉三大渠帥之一啊,部眾嫡系繳獲了大批甲兵,戰力不俗,也許真能帶著眾人活下去。

他們以東阿城為基地,靠著余糧,不斷等待,直到幾場大雪後,天氣更寒,冰層愈厚!

“冰可以踩人行馬了。”

十二月下旬,試探著,試探著,有人騎著馬,沿著遍布冰淩的河面一點點走了過去,沒有跌落窟窿裏,盡管他還沒上岸,就被一支來自對岸巡防士卒的箭給射落馬下。

烽燧以十裏一個的密度,分布在大河北岸,一旦見到赤眉,就會燃起薪煙,不同品級代表不同人數、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