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地皇四年(第2/3頁)

但其他事大體不差,五樓賊在做過流賊的甄軍吏口中,已經是紀律“比較好”的武裝了,但亦將聊城禍害得不輕,粗略統計後,戶口減半,商業、手工業幾乎毀於一旦。

本地碩鼠是被除掉了,但百姓頭上,卻多了更多毫無規矩可講的賊大人,糧食是不用納給官府了,可流寇拿的更多,甚至連你本人也要裹挾走。一時間,聊城不少人,竟都開始懷念起大新官府還在的時光。

寧為太平犬,勿做亂世人啊!

損失是難以估量的,逃走的人口會慢慢歸來,但焚掠產生的饑荒流毒深遠,聊城想恢復戰亂前的繁榮,恐怕得一兩代人才行。

看過聊城慘相後,第五倫對流寇那點同情心也沒了,雖不打算搞大屠殺,但亦不願在這個冬天對他們的生命負責。

他先讓門下吏甄別壽良本地人,若會說聊城等縣方言,為本地無奈從賊者,則被留下。其余外來的客籍流寇,則被視為飛蝗,關了一晚上後,讓士卒們驅趕著饑腸轆轆的眾流寇往北走。

馬援不死心,昨天就去追擊五樓賊主力了,但這張文確實是個跑路人才,竟是吃幹抹凈輕裝上陣,只帶輕便絲帛,其余各類物什都丟在聊城。

馬援只逮到幾支掉隊的尾巴,殺上千人而已,恰逢天降霜雪,天氣極寒,他們奔波了數日極其疲憊,遂只好悻悻而歸。

五樓賊走得動的已經跟隨張文跑到鄰郡去了,走不動的則留下等死,甚至還有人坐在雪地裏,朝路過的官軍稽首乞討起來,全然不顧先前還兵刃相向。

“只要給口吃的,給件衣裳穿,佃農、奴婢,吾等都做得。”

其間不少人看上去確實很可憐,但第五倫卻郎心似鐵,讓人將這群人匯攏到一起,一同驅至高於地面的黃河故道。

黃河故道在壽良以北拐了一個“廠”字形的大彎道,在河水改道後,留下了一段東西數百裏的“長城”,由趙、齊兩國的兩道河堤和滿是鹽澤和魚骨貝殼的窪地組成。

這就是壽良北部唯一的天然界限,也是第五倫唯一能借勢的地利:“上哪兒去找這麽好的隔離墻啊!”

數千流民被堵在這兒,而第五倫又讓第七彪從男丁裏抽出十分之一,也就是三四百人來,當場在河道中處死!

鮮血將幹涸的故道重新滋潤,恍若黃河復蘇。

這是為了懲罰他們在聊城、博平等地所犯的罪行,也是為了讓活著的人,將第五倫殘忍的一面傳遍河北起義軍。

但比數百人被官兵用戈矛無情刺殺更可怕的是,第五倫發現,這數千流寇,在目睹同伴的死亡時,依然一臉麻木,並無任何驚駭恐懼之色。在被釋放後,他們踉踉蹌蹌越過河道的樣子,仿若行屍走肉。

如果說漢時,還是暫時做穩了奴隸的時代,那這新末,就是大多數人欲做奴隸而不得的時代。

這世道,何至於此?

第五倫嘆了口氣,心還是軟了軟,讓兵卒對流寇們高呼,使得不少人回過頭來,茫然望向居高臨下的第五倫。

“第五公轉告汝等,若開春之際還活著,可再來此地。”

“屆時,汝等若是放下兵器的流民,只想重新過安定日子,願成為佃農好好種地,便來此投降,重新成為編戶齊民,酌情減租。”

“若仍是為害鄉曲的流寇,便不止是抽十殺一了,再敢越過河界,爾曹頭顱,將鋪滿故道河床!”

……

五樓渠帥張文,早就帶著部眾成功越過大河故道,跑到了他們的故鄉,清河郡地界上。

驅使他們撤離的不止是第五倫的兵鋒,還有無處搜糧的饑餓和恐慌,流寇是竭淵而漁,若一個地方找不到吃食了,那不管是名城大邑,乃至於皇宮京師,對五樓賊而言都沒了價值。

“該挪窩了。”張文一回頭,長長的隊伍比在聊城時短了不少,遂在眾人休憩時,令人清點人數。

“損失了多少?”

“前些時日被官兵堅壁清野襲殺的有千余人,一路上掉隊的兩千余,又被那馬校尉追殺又死千余。”

眼看人數就少了小半啊,張文卻露出了笑,比起替他和五校軍擋箭,全軍覆沒的五幡賊而言,他們的損失算小,不算傷筋動骨。

“換一個地方,打下個縣城,將青壯裹挾上,人數就又上萬了。”

張文確實是小覷了第五倫,現在他甚至暗暗後悔沒有接受招降,但已經沒法回頭了,為了活下去,流寇只能不斷往前走。

清河郡已經被各路流寇拔了好幾層地皮,競爭也大,呆不長,他們需要一個新的方向。

張文從聊城宰手中繳獲的劍,舉了起來,隨手一扔,讓它來決定!

劍咣當落在雪地上,眾渠帥湊過來一看,都哀嚎不已:“劍尖指的怎又是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