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掌聲響起來

耿弇雖讓步卒大張旗鼓去攻打二十裏外的李氏塢堡,他自己卻帶著馬援指派的百余車騎,隱於離城八裏處的林子邊,隨時觀察武安動靜。

朔調、漁陽之騎被稱之為“幽州突騎”,一點不比六郡騎從差,堪稱天下精兵,多是從小就在馬上馳騁,不看衣冠服飾,還以為是胡人呢。

而魏成郡這些組建沒多久的半吊子騎卒與之相比,那是大大不如,驛卒、郵吏、遊俠、小地主家的庶子,只要會騎馬的都征來湊數。別說騎射了,踩著單鐙上馬都得花一會功夫,哪怕銜著枚,戰馬依然會發出輕聲嗚咽,士卒們則比馬兒還要緊張。

耿弇暗暗搖頭,這樣的騎兵,根本達不到幽州突騎那種“陷堅陳,要強敵,遮走北”。

“最多就能踵敗軍,絕糧道,擊便寇,如此而已。”

所以他們當不了主力,只能等萬脩的豬突豨勇示弱誘敵出城,再呼嘯而往。

“薄其前後,獵其左右,翼而擊之,敵人必懼。”

但耿弇這文縐縐的兵法戰術話語,士卒們愣是沒聽懂,還是其中一個騎吏將其翻譯成粗鄙之言:“就是不往正面打,專捅敵人後面最軟的地方!”

“原來如此!”眾人恍然大悟。

而等到象征信號的煙火直沖雲霄時,耿弇立刻帶著車騎出了林子,戰車必須沿著路才能跑,戰馬則更不挑地,這一馬平川的盆地裏,抄近路直接從田裏踩過去,越溝渠翻隴梁,不過一刻,就抵達了戰場附近!

“止!”

耿弇舉起手讓眾騎卒停下,這幾裏路,他們跑得稀裏嘩啦,得重新集結休整才行。

他們在地勢稍高的隴梁上集合,前方是一大片豐收在即的粟地,敵我兩軍數千人的奔跑、喊殺聲清晰入耳。

耿弇對第五倫嫡系豬突豨勇印象並不算好,誠然,他們的組織度和秩序都比新募的流民兵強上許多,但依然不改甿隸習性,從軍吏到士卒,毫無榮譽感可言。或許是長途跋涉帶來的疲憊,也可能是當了幾年兵後都混成了兵油子,整支隊伍外整內散,沒有戰鬥的欲望。

加上萬脩又是個喜歡保士卒性命,不舍得讓他們拼命的主官,就使得豬突豨勇在年輕的耿弇眼中,更顯暮氣沉沉。

兵法雲,朝氣銳,晝氣惰,暮氣歸,在朝氣十足的耿弇設想中,豬突豨勇面對數倍於己的李氏徒附時,頂多就打個平手,勉強頂住對面的進攻。

如今來到近處一看戰場情形,李氏徒附確實甲兵精良比官軍還要好,其部眾私從行陳整齊堅固,而在“官軍將屠武安”的宣揚下,士卒亦欲戰鬥。

可讓耿弇出乎意料的是,一直懶洋洋有些怠惰的豬突豨勇們,今日卻迸發出了他從未見過的戰鬥意志。

萬脩的旗幟居中指揮,他平素謹慎,打起仗來亦是“跟我沖”的作風,一面旌旗直直往前,身先陷陣。而左右翼的士卒不甘落後,亦都拿出平素訓練積累的本領來,更有驍勇者大呼急進。

這迅猛的攻勢,讓對面本來憋了好幾天,打算大幹一場的李氏撞到了硬石頭上,說好城外是一支弱旅孤軍啊,為何打起來卻這麽兇猛。

雙方接陣之處,最初還是列陣你來我往,小心試探,漸漸地就變成了混戰廝殺,只能依靠頭上的黃巾分辨敵我。入眼遍是矛起刀舉,入耳皆為呼喊廝殺,鮮血四濺,撒在陽光照耀的土地上。

粟,這種狗尾巴草的近親在風中搖曳,本該是安寧靜謐的一幕,然而雙方的廝殺卻將大片粟踩倒在地,戈矛刀戟揮舞,粟穗芒刺割得到處亂飛。

分明人數更占優勢,可氣勢終究弱了對面一些,李氏徒附被豬突豨勇的一鼓作氣給打懵了,一些營隊甚至開始被逼得後退。

而豬突豨勇則步步緊逼,仿佛每前進一步,腳下的肥饒粟田就多一畝屬於他們。

“原來是我小覷萬君遊和第五倫嫡系了。”

這一幕讓耿弇鬥志更盛,立刻招呼休憩夠的騎卒勒住馬匹,不要讓它們忙著去吃粟穗,且隨他兜一個小圈,然後調頭直趨戰場!

“如今敵人受挫,士卒散亂,暮欲歸舍,三軍恐駭。我部十騎為一隊,翼其兩旁,掩其前後,其將可擒也!”

近百騎雜亂無章地在粟田中穿行,密集的粟杆被踩倒或從兩旁分開,當他們行至敵人後陣百多步外時,才猛地加速發動了進攻!

城裏的李能也發覺了己方在戰鬥中落於下方,不斷驅被他裹挾的縣卒、青壯出城相助,在前後陣互不統屬,指揮混亂之際,卻猛地看到一隊騎兵從粟田裏沖出!

耿弇拿出了在幽州出塞擊匈奴、烏桓時的氣勢,也不玩騎射的花活了,橫戟於手,白馬白甲,如同一根鐵釘般重重打在已有些慌亂的敵陣兩部結合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