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馬已經服

馬援是越來越討厭耿弇了,這小兒曹雖然本領出眾,打仗也有一手,但和他的從叔耿純一樣,內外不一,心眼蔫壞。

他居然跟馬援說什麽:“馬服君趙奢當初就沒攻下武安,後來秦武安君又大敗第二任馬服君趙括,殺卒數十萬,這說明,武安天然就克馬服。”

如今馬服君後人馬援來打武安,按照兵陰陽家推刑德、隨鬥擊、因五勝的說法,是萬萬不行的,倒不如將指揮權給他耿弇,而馬援退居二線押糧草去……

這話倒是激起了馬援的好勝之心,他畢竟是第五倫欽點的總指揮啊,於是就高高興興地點了耿弇的名,打發他去攻打二十裏外的李氏塢堡。

耿弇帶著五百兵和車騎走了,這讓萬脩有些詫異:“文淵不是因小過節而壞公事之人啊,如今我軍本就缺人,為何還要分兵,讓耿參軍離開呢?”

別看他們輕取涉縣、武始,主要還是靠打了敵人一個措手不及,但如今後方有滏山賊遁逃入林中尚未肅清,所以賊曹掾趙尨必須帶著五百人守於武始。

如此一來,馬援和萬脩合兵城下,竟只剩兩千人,尚不能圍武安一角。

反觀敵人,武安是李氏老巢,家族在此經營繁衍了幾百年,基礎十分牢固,有徒附千余,又宣揚王師將屠武安,裹挾了縣卒,發動城內外的豪右、平民抵抗,四面城墻後起碼有四五千人。

兵法,十則圍之,倍則攻之,攻城是硬仗,攻擊方十倍於敵尚且經常無功,何況是這點人數呢?

馬援卻一笑:“我何嘗不知,兩千人是萬萬攻不下武安的。”

萬脩道:“那是要等伯魚帶著兵卒民夫抵達,再進攻不遲?”

“伯魚要在梁期提防趙劉,脫不開身,就算派來一兩千人,仍然會打得曠日持久,損失慘重。”

馬援其實有點不好意思說,他過去塞北野戰倒是一把好手,但攻城是從來沒打過啊。

就算事先推演過,也不過是第五倫口中的“紙上談兵”,雖然馬援不知道紙是什麽玩意,更不曉得,女婿也當著他的面再辱馬服了。

這武安其實是個盆地,有銘水繞於城下,南、東兩面被河水包圍,擁有天然的護城河,而城墻高達三丈,都快媲美郡城了。

難怪幾百年前,老馬服君趙奢寧可去閼與硬碰硬,也不願在武安跟秦軍消耗。

所以硬攻是不行了,想要攻心坐等城中變亂也是癡人說夢,想要在八月秋收前攻取武安,只有一個辦法。

馬援道:“示敵以弱,使其主動出擊!”

萬脩恍然:“文淵故意攆走耿參軍亦是為此?”

馬援對萬脩道:“不止耿弇走,我也要走。”

他指著西北方傾斜的高地道:“我帶著一千部眾,作勢去攻打西北面二十裏外的鐵官奴。”

冶鐵是武安的支柱產業,也是魏成郡鐵器的主要來源,李家花了一百多年時間操持了鑄鐵業,世代作為鐵官,手下管著上千名鐵官奴,他們亦是刑徒,在暗無天日的礦坑裏挖鐵礦石,在高溫的爐灶旁鼓風,拎起鐵錘千次萬次敲打鑌鐵。

李能將這批人武裝了起來,亦不容小覷。

但他們沒有將鐵官奴拉到近處,一來是對他們並不完全信任,二來則是想要鐵官奴占據高處,與武安縣城互為犄角。

這支兵是側後方的隱患,馬援決定先去拔掉。

馬援看著部眾裏那一眾臉上黥字,刑徒出身的軍吏:“他們有人在武安鐵工坊做過活,熟識道路,武安縣人畏懼吾等屠戮,故而跟著李能頑抗,但鐵官奴本就飽受苛待,不會因為忽然吃了幾次飽飯,便死心塌為李氏效命,伯魚別的不提,在奴婢刑徒中口碑倒是極好,我且去試試,能否使其倒戈。”

如此一來,武安城邊,就要只留萬脩和千余名豬突豨勇了。

萬脩明白了,他就是馬援要示的“弱”。

馬援將最重的任務交給萬脩,自有他的道理:“李氏不明我軍虛實,流民兵成軍未久,就在武始隨便打了一仗,還是亂戰,經不起硬仗大敵,但豬突豨勇不同。”

“彼輩是伯魚一手帶起來的,又跟著君遊在邊塞與匈奴作戰,訓練也沒落下,是經歷過大陣仗的。”

“就算聽說後來軍心有些渙散,但新秦中到魏成郡,路程數千裏而未曾潰散,再度擰成了一股繩。”

豬突豨勇們的未來早就和第五倫聯系在一起,在這片陌生的土地上,他們沒有退路。

“以豬突豨勇誘敵出城,一旦這邊狼煙冒起,我會立刻折返,而車騎都讓耿弇帶走了,他擅長騎戰,隨時能夠回援。”

但在援兵回來前,萬脩得拖住隨時可能出城反攻的豪強武裝,敵人可能有兩千、三千甚至四千。他們需要撐住多久?或許是一個時辰,或許要兩個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