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曲線復漢

正因與鮑永為友十余年,知其與王莽有仇,馮衍才覺得他會開方便之門。可今日忽然聽鮑永大談復漢,還拉自己入夥,態度比許多年前提及時更加迫切。

“我……”

馮衍暗道不妙,一時間答應也不是,拒絕也不是,最後蹦出來一句:

“我……我何嘗不心懷漢室呢?”

磕絆了一下後,馮衍的言語一下子順暢起來,開始追溯自己的家世:“我的曾祖父,先將軍諱奉世,他是漢家郎官使者出身,讀兵書,奉使西域,遇上莎車國叛亂,遂征發西域諸國兵,進攻莎車,平息騷亂,威震西域。後來做到了光祿勛左將軍,入於內朝,為孝元皇帝率軍平息隴西羌亂,常為折沖宿將。”

“馮氏不僅深受漢德,還做過漢家外戚,先將軍之女,便是孝元皇帝的馮婕妤,中山太後是也!以女子之身救駕擋住兇獸巨熊,後來又養育了中山孝王和孝平皇帝兩代人。”

真算起來,漢朝的末代皇帝,跟馮衍也沾點親戚呢。

但無辜賜死馮太後,讓馮家一起衰敗的,也是漢家天子啊,最後反而是王莽給馮太後恢復了名譽。

“君長與王氏有仇,我又何嘗不是呢?”

馮衍不能將自己的復雜心思展現,必須說得氣憤而單純:“家祖父諱野王,在孝成皇帝時,幾乎取代王鳳成為大司馬大將軍,若此事能成,豈會有後來王莽篡位之事。可惜啊,祖父卻終被王氏排擠免官,在老家郁郁而終,我年少時,家兄關內侯爵位被削除,我家遂敗。”

“正因如此,我才長期不仕於新,後來響應了廉丹征辟,也是……也是為了試一試,希望勸他聯合三公九卿,擁兵復漢啊。”

東拉西扯,終於把自己擺到曲線復漢位置上後,馮衍繼續道:“但更始將軍拒絕了我的諫言,我才離開了他。”

鮑永大喜:“敬通果然與吾志向相同,我沒有看錯人。”

馮衍亦笑道:“所以,我現在才會替魏成郡大尹第五倫,來與上黨結盟!”

鮑永的笑容戛然而止:“你在給第五倫做幕僚?”

那可不是一般幕僚,而是主薄,主薄啊。

鮑永的態度已經冷淡下來,提防地看著馮衍道:“此事,敬通可得好好解釋解釋,第五倫,難道不是人盡皆知的新室忠犬麽?”

第五倫的所作所為,很難不讓人聯想。畢竟他也算近幾年來的皇帝寵臣,又是替皇帝迎接皇子回朝,又趕赴魏地,捕獲了李焉,挫敗了他復漢的大計——雖然鮑永沒有參與那件事,但不妨礙他聽聞後扼腕嘆息,若是魏成能舉事,上黨與之攜手,也足以在冀並大鬧一場,這該死的第五倫!

“錯,大錯特錯!”

馮衍指著自己胸口道:“我已向君長表明心跡,志在復漢,像我這樣的人,豈會再助新賊?之所以投入第五倫幕下做事,是因為他亦是明面上忠於王莽,實則暗暗期待漢室復興!”

鮑永仍滿臉懷疑,倒是難為了馮衍:“王莽當年宣揚著要復興漢家,結果呢?卻當了篡位逆賊。同理,李焉嘴上說著復漢,實則可曾扶持過一個劉姓宗室作為旗號?”

李焉打算立“劉子輿”為帝的事,他們也不知道啊,馮衍言道:“依我看,李焉不過是借著民心思漢,為自己謀取權勢罷了,加上他行事不密,竟被當地豪強,武安李氏襲擊,身擒事敗,為天下笑。”

“這種人舉起復漢之旗,非但不能成事,反而會害了被他騙去的仁人志士。”

“第五伯魚擒拿李焉,也是無奈為之,就算他不做,李焉亦會自潰。”

鮑永可沒那麽好騙:“那第五倫派兵拼死保衛王莽祖墳,此事又如何解釋?”

“這亦是權變之策。”馮衍努力為第五倫想借口:“東征大軍在側,倘若元城陷於流民之手,王莽震怒之下讓更始、太師問罪,撤了第五倫的職務,那他豈不是什麽都做不成了?”

“君長請信我,第五倫絕不會忠於新室。”

“證據呢?”

“證據,就是第五倫先前請求我,故意讓他被征召去進攻赤眉軍的舊部千余人,繞道並州河東、上黨,途經魏地,這是心懷私欲啊。”

鮑永是聰明人,立刻了然:“難怪你忽然來到上黨,原來是要為第五倫做說客,讓本郡放他舊部過去啊,我如何知道,這不是假虞伐虢?”

馮衍笑道:“君長多心了,千余疲敝舊部,面對上黨郡兵又能有多大威脅?魏成並非晉國,反而與上黨唇齒相依。”

“我在鄴城與他問對時,第五倫也時常感慨天下板蕩,不知何去何從,他並不會像廉丹那般,為王莽效死。既然第五倫並不是敵人,與上黨乃是鄰居,何必與之結仇呢?不如賣一個人情,如此一來,君長做大事時,亦無東顧之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