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吞胡(第2/4頁)

正在韓威遲疑之際,又有斥候匆匆來報:“將軍,鬥地以北,發現匈奴大軍!”

……

韓威聽說過這樣一個故事:漢文帝晚年,見到了年輕時的李廣,但見李廣作戰勇猛,箭術高超,狩獵時斬獲最多,漢文帝非常賞識,卻又感到遺憾,只道:“惜乎,子不遇時,若子生於高皇帝之時,萬戶侯豈足道哉!”

韓威過去一直覺得自己生錯了時代,宣帝時傅介子、常惠、鄭吉開拓西域時,他還沒出生。

元帝朝陳湯、甘延壽遠征絕域斬郅支單於首,頭懸篙街,名震天下時,他年紀還小。

韓威一生大多數時間,漢家與匈奴保持和平,邊塞三代無警,想立功封侯都沒地方去,更別說他家有祖訓,不準做官。

但韓威只將祖父的遺言理解成“不準做漢朝的官”。

新室肇造後,年已六旬,自詡高才卻郁郁不得志的他終於趕上了好時候,從軍平定叛亂,又揚言五千人掃平匈奴,得了皇帝器重,終得將軍之任,獨當一面。

“戎狄豺狼,不趕盡殺絕就算了,豈能將其當成家畜來養呢?遲早會被反噬。”韓威的想法和皇帝王莽一模一樣,君臣問對時一拍即合,韓威作為最鐵杆的主戰派,與其余人態度曖昧對比鮮明。

而今日,韓威真真迎來了他期盼已久的場景:與匈奴人的戰爭。

只是雙方數量卻有些懸殊,在友軍無一路抵達的情況下,韓威實打實只有六千兵卒。

而早就在鬥地以北遊弋,發現韓威孤軍深入後,小心翼翼圍過來的匈奴人,加起來起碼有三四萬騎,這是集中了整個右部的力量來應對。

“別慌,同樣懸殊的仗,衛、霍又不是沒打過!”

韓威用剛強的話語掩蓋心中驚恐,說起來,新朝和匈奴開戰十年,這還是新軍第一次出塞。他們對匈奴的作戰經驗為零,只能依靠邊塞老卒口口相傳的辦法,借地形紮營壘。

新軍以輜重車為前驅,布陣於營外,前列士兵持戟盾,後列士兵持弓箭,忐忑地等待匈奴進攻。

匈奴的騎從浩浩蕩蕩,加起來仿佛比鬥地山上的草木還多,遠望猶如黑雲壓城。他們也多是臨時征召的牧民,秩序和戰鬥力不強,時而派出一隊歸來試探,被弩矢一射,丟下十數具屍體便退走。

胡虜不再急躁,只遠遠圍著,像極了狼群在捕獵,期待獵物耗盡體力的那一刻。

韓威車壘布得不錯,而士卒們沒了退路,倒是沒出現奪路而遁的情況,如此堅守不成問題。最大的麻煩出在食物和水上,帶出塞的幹糧已經只剩下數日之食,先前痛飲清泉的士卒更開始腹瀉,定是匈奴人在水源處行了巫詛,埋入病畜屍體。

現在韓威只能寄希望於友軍來援了,他開始覺得,這是更始將軍的計策,是要用自己為餌,誘惑匈奴大部隊包圍,然後新軍三路隨後趕到,再來一個反包圍,如今便能盡殲匈奴右部主力,震撼胡虜。

可等啊等,一直等了七天七夜,食物將盡,而飲水早空,掘地挖井也運氣不好,一直沒挖出水來,士卒朝飲露珠解渴,忍不了的已經開始殺牲畜飲血了。

而在和漢朝相處幾代人後,匈奴人也學聰明了,除了日常派遣遊騎在順風射箭騷擾外,還派人過來用漢話招降。

來的是盧芳的兄長盧禽,他奉盧芳之命出塞後,找到了匈奴句林王,做了其麾下幕僚,匯報了塞內的情況。

然後便發現,匈奴帳中居然有大批漢人,卻是十年前從西域叛逃而來的,都自詡漢家忠臣,此刻他們中能言善辯之輩,也替匈奴人順風而呼道:“諸君,聽我一言!”

躲在武剛車後忍饑挨餓的正卒、羨卒們側耳,卻聽對面呼喊道:“匈奴與漢朝本來是兄弟,匈奴過去發生內亂,是漢朝孝宣皇帝幫助呼韓邪單於登位,所以匈奴向漢朝稱臣,以示尊敬。可王莽作為漢朝的臣子,卻篡奪了皇位,又擅自更改延續幾代人的印信,故意羞辱單於,導致兩國決裂。”

“十年前,漢朝的西域都護長史陳良、終帶等人,思念漢朝,殺死了戊已校尉,帶著文武官員,及眷屬男女,約二千余人,來投奔匈奴。大單於任命二人同為烏賁都尉,那兩千余人都妥善安置,衣食無憂。”

“邊境一切戰禍,皆是王莽一意孤行導致,匈奴只是被迫反擊,如今汝等若肯降服,則能像西域都護降卒一樣保全性命,生時是漢家兒郎,豈能死時成了新室叛逆!”

你別說,這一陣吆喝,韓威軍心果然一亂,士卒們嘀嘀咕咕商議著對面有幾分實話,韓威大驚,令人立刻擊鼓,掩蓋住了對面的喊話。

可普通兵卒心中的騷動,卻是掩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