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大司馬(第3/3頁)

等嚴尤走後,第五倫又好奇詢問輪椅上的揚雄,嚴尤來作甚?

揚雄也不瞞他:“先前匈奴老單於死,新單於不是派了使者來求和親麽?”

“天子派了寧胡閼氏(王昭君)的侄兒、和親侯王歙去迎匈奴使者入常安,朝中對匈奴國策可能會有變化,於是大司馬特地上門咨詢我。”

“匈奴事,問夫子作甚?”

這話揚雄可不愛聽了,拍著輪椅的把手怒道:“你這孺子,真當老夫只知道飲酒作賦?也太小覷我了。且讓你知曉,成哀年間,但凡有匈奴事,成帝、哀帝必召我問對!”

你還是匈奴問題專家?第五倫確實不知道揚雄會這個,他真是塊寶啊。

一旁的侯芭卻是知曉的,說道:“前朝哀帝建平四年(前3年),匈奴單於上書請求來朝。有人說,匈奴單於每次來朝見,都沒有好事,比如宣帝黃龍時、元帝竟寧時,單於南下後,沒過一兩年二帝就駕崩,或許是胡巫使用了厭勝之術。”

“當時哀帝正好患疾,有些害怕,便詢問朝中公卿,彼輩都認為不必再讓單於入京,反正接待要虛費府帑,且讓他回去罷。”

“可若如此,中原與匈奴的賓屬羈縻必將決裂,恐將導致邊塞戰火再起。當時夫子是黃門郎,上書勸諫,列舉自周秦以來中原與匈奴戰和事例,說服哀帝召還匈奴使者,答應單於來朝。”

說到自己的得意事跡,揚雄也有些飄飄然:“然也,事後哀帝還賜了老夫帛五十匹,黃金十斤。”

說到這老揚雄卻忽然停了,因為他記起來,那些錢帛,卻是全用在送兩個早逝的兒子回蜀中安葬上,悲乎。

而且也怪,匈奴單於來朝見後,沒兩年漢哀帝還真駕崩了。

第五倫卻來了興趣:“夫子在奏疏中如何說?想必一定文采斐然。”

“記不清了。”

揚雄明明記得,卻已不想再說。

侯芭笑道:“我倒是將夫子的奏疏抄了留著。”

“快拿來。”

等侯芭將壓箱底的奏疏副本找來後,揚雄靠在輪椅上閉目曬著太陽,第五倫則坐在席上讀了起來。

全文邏輯縝密,引經據典,且對史事極其熟悉精準,不乏真知灼見,堪稱一篇雄文政論。

而當讀到下一段時,第五倫禁不住念出了聲。

“往時嘗屠大宛之城,蹈烏桓之壘,探姑繒之壁,籍蕩姐之場,艾朝鮮之旃,拔南越之旗!”

“近不過旬月之役,遠不離二時之勞,固已犁其庭,掃其閭,郡縣而置之,雲徹席卷,後無余災!”

這莫非就是犁庭掃穴的出處?短短數句,強漢極盛時的氣魄破簡而出!

第五倫釋卷道:“夫子,我喜歡這句。”

揚雄閉著眼睛,白胡須下禁不住露出了得意的笑,那是他壯年得志的輝煌時光。

“奏疏上後,也有人來信告訴老夫,說喜愛這一句的氣魄。”

第五倫笑道:“總不會又是國師公吧。”

揚雄搖了搖頭。

第五倫再次猜測:“莫非是那位是斬得郅支單於首級,揚言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的陳湯校尉?”

“那時候,陳校尉已卒,其實是他的忘年摯友。”

揚雄睜開眼睛,昔日的激情與夢想消散,只剩下落入現實的滿眼悵然:“對待四夷態度,與陳校尉如出一轍之人。”

他語氣悠長地嘆息道:“便是當今皇帝陛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