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大司馬(第2/3頁)

今日才到院外,就看到另有一輛車停在馬廄中。

“有客人來?”

第五倫詫異,這就奇怪了,揚雄自從徹底失勢丟官後,那些權貴就與他斷了往來。只有桓譚等少數人才與之交遊,但桓譚一貫是步行而至,甚至少坐車。

再看車上的裝飾規格,華蓋高高,來者絕非凡俗。

步入庭院,卻見揚雄正與一位身材矮小的中年人說話,他們對席而坐,看揚雄作揖時躬下的背,對方地位不低。

“夫子。”

第五倫喊了一聲,上前下拜。

“伯魚來了。”

揚雄看到第五倫心中歡喜,笑著跟對面的人道:“伯石,這便是吾徒。”

那人轉過頭來,卻見此人年過五旬,小頭而銳,瞳子白黑分明,視瞻不轉,他孰視第五倫後笑道:“早就聽說過孝義第五郎,今日終於得見。”

又指著水泥地和揚雄的輪椅道:“尊師重道,可見一斑啊。”

“伯魚不是想要讀兵書麽?”揚雄介紹道:“這位,乃是自淮陰侯韓信後,天下最厲害的兵法家。”

“當朝大司馬,嚴伯石!”

……

新朝官制,有十一上公,四輔、三公、四將。

其中三公便是:大司馬、大司空、大司徒,都是萬石高官。

這位大司馬嚴尤,第五倫在常安時早有耳聞。當年,東郡翟義聚眾十余萬人反對王莽,嚴尤便隨王邑出征,進言獻策,幫助王師摧枯拉朽,將叛軍一舉平定。

新朝建立後,嚴尤作為開國元勛,封武建伯,後來又成為“討濊(huì)將軍”。

且說王莽代漢後,向天下派出五威使者,宣揚新室之威,並將周邊邦族的王盡數貶為侯。

北出者,至匈奴庭,授單於印,改漢印文,去“璽”曰“章”,又改其名為降奴服於,欲臣畜之,匈奴單於反。

南出者,逾徼外,歷益州,貶西南夷句町王為侯,句町王叛。

西出者,至西域,盡改三十六王為侯,西域諸國離心,背棄中原而重新投靠匈奴。

第五倫只想吐槽:“這什麽五威使者啊,改稱戰爭使者算了!”

其東出者,則是去了夫余、高句麗兩國。

本來那高句麗建國日淺,只被漢朝封為侯,也不存在貶號。但王莽在籌劃進攻匈奴時,征調高句麗和貉人出兵。結果高句麗人入塞後,聯合穢貉反叛,殺了遼西大尹,王莽大怒,遂令嚴尤征討高句麗。

新朝對四夷的戰爭基本都是敗仗,唯一一勝,就是嚴尤這一路,他誘斬高句麗侯高朱蒙,迅速結束了交戰。

盡管東北邊境貉人犯邊難以遏制,但嚴尤好歹為朝廷挽回了一點尊嚴,王莽遂改高句麗為下句麗,這蕞爾小國只能忍氣吞聲。

憑借此功,嚴尤成為三公之一的大司馬,名義上全國最高軍事指揮,被視為天下名將,與大司空王邑齊名。

嚴尤在與揚雄談事,第五倫不好打攪,只與師兄侯芭遠遠看著,他偏頭問道:“大司馬與夫子有交情?”

侯芭道:“大司馬祖籍也是蜀人,乃秦時樗裏子之後,伯魚可知嚴君平?”

嚴君平,前朝元、成時人,蜀中名士,不是儒生,卻是道家,作《老子注》、《老子指歸》十萬余言。

嚴君平也是揚雄的授業恩師,算起來,應該是第五倫的師祖。

侯芭道:“大司馬乃是嚴君平遠親,故與夫子相識。”

但也就是泛泛之交吧,畢竟第五倫從沒見他登門過,揚雄落魄之際,這位大司馬也不見伸出援手。

卻見嚴尤和揚雄越是深談,二人情緒一會慷慨,一會低落。

少頃,嚴尤起身,揚雄要送,第五倫連忙走過去為夫子推輪椅。

離開揚宅前,嚴尤一對白黑分明的瞳子看著第五倫,卻問他道:“汝想學兵法?”

第五倫應諾後,嚴尤復問:“為何想學?”

這真是個直擊靈魂的問題啊,第五倫總不能說:“俺想學兵法,是為了以後造你家皇帝的反用!”

他只能模棱兩可地應道:“四夷犯邊,天下不安,羽檄爭馳無少停歇,大丈夫豈能久事筆硯間,當效傅介子、陳射聲,為國赴難。”

“假話。”嚴尤卻不愛聽,搖頭道:“如今非是四夷冒犯中國,而是中國無故侵淩四夷,能讓邊塞平息的,絕不是刀兵。”

這位大司馬卻有一顆反戰的心,嚴尤又對揚雄道:“子雲這弟子連這點都看不清,果然需要學兵法啊。這樣罷,你有閑暇時便去大司馬府,我有《吳孫子》《司馬法》《六韜》等,可借你一觀。”

第五倫作大喜狀,應了下來,亂世將至,他以後肯定是要帶兵打仗的,總不能靠前世玩“低端戰略遊戲”時那三拳兩腳的微操打江山吧。兵法教不了具體戰術,卻能讓人提高戰略素養和對戰爭的認識,不可不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