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新朝雅政(第2/3頁)

抵達這兒,王隆便與他們告辭了。

“邛成侯府在戚裏有宅第,我要去那邊落腳,孫卿兄、伯魚,明日郎署再見。”

眾人與他告別後,景丹忍不住對第五倫道:“常安的宅第,一向是越往南越貴。”

“孫卿兄還關心常安房價?”第五倫樂了:“最貴是何處?”

“最貴當然是壽成室(未央宮)。”

景丹開了個並不好笑的玩笑,又道:“但那是無價之地,若要論有價的宅第,當屬位於壽成室玄武門外的北闕甲第,也稱之為戚裏。戚裏左桂宮,右北宮,住的多是世卿外戚,曾有金、張、許、史聚集,蕭氏在那也有府邸。”

“其次則是位於壽成室和常樂室(長樂宮)之間的尚冠裏,北鄰京兆尹,南有宰輔之第,漢宣帝微時也居於此中,據說常有神跡。四輔三公四將九卿六監,以及功崇公王宗兄弟就住在那。”

“這兩處,一宅能當千金之價。”

第五倫只想著,如果一環是宮闕的話,那北闕甲第,不就是京城二環以內麽?

至於他們要去的宣明裏,已經到了三環之內。但一區宅的價錢也高達百金,輕易不會售賣。只不知第四氏何時搞到手的,因價格太貴,難怪只舍得借給第五倫,而不是送。

正因在常安生活成本太高,第五倫知道景丹離開了大宗自己打拼,家裏也不富裕,便主動邀他同住,也方便相互照應。

“汝等卻是走錯了,這是宣平裏,不是宣明裏。”

停下問道時,一位手持木牘的裏長給他們指了方向,又聽出幾人的外地口音,遂問道:“車上可有女眷?”

幾人搖頭,很快便明白裏長為何如此發問。

卻見街巷十字路口處,常鋪著草席,跪坐著幾個穿素白衣裳,頭戴儒冠的人,身邊還放著木桶。他們目光死死盯著每個路人,尤其是男女結伴而行的。

若是有男女靠得太近,或是知慕少艾的小年輕忘了禁令手挽手出入,這群白衣男子好似獵犬見到獵物,立刻起身。他們蹭蹭幾步上前,從木桶裏抽出浸了紅土泥漿的布幡,便朝“狗男女”身上重重打去!

隨著一陣驚呼,情侶、夫妻的衣裳汙了不說,還要挨那群儒生上綱上線好一頓訓斥。

這場面把第五倫都看傻了,一問才知道,原來不是單身狗在報復社會。

裏長道:“那些白衣人是太學的博士弟子,這舉止,卻是跟予虞唐尊學的。”

予虞唐尊乃九卿之一,他帶頭響應皇帝的復古簡樸之政,這城裏大搞表面工程的風氣,就是他帶起來的。皇帝王莽還大加贊賞,下詔申敕公卿向唐尊同志“思與厥齊”。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許多人就見賢思齊,有樣學樣了。那些讀古書讀魔怔的太學生,更是紛紛走上街頭,嚴格執行“男女別途”的儒家理想政治。

但這年頭對性不像宋明那麽死板,私奔改嫁都不算事,如今卻連並肩同路都不能,實是矯枉過正了。

裏長也年輕過,對這風氣深惡痛絕,念叨道:“真是奇了,男女同道怎就犯禁了?吾等年輕時,做過的事可比同途過分多了!若人人如此矜持小心,恐怕年過三十都難以成婚生子。要我說,三十不婚、子女不回家看望老父才是犯禁!”

常安本該車如流水、馬如遊龍,這麽一折騰,卻是冷清了許多。也難怪,城裏正在進行王莽和醇儒狂熱的復古運動,行人倉皇,不敢久留,處處都透著詭異。

這一路看下來,第五倫簡直是無力吐槽,只暗道:“不愧為新朝,多有‘雅政’!”

……

氣氛如此微妙,他們也不在外久侯,順著裏長指的方向,沿東西向的夕陰街一直向東走,宣平裏隔壁便是掛有“宣明裏”三字的裏坊。

第五倫顧不得看自己新家“小區”的格局,而是轉過頭回望南邊的宮殿。

夕沉暮色,如紅霞灑落城中,眼前這宮闕不似其他建築般雄渾大氣,那些翹起的屋檐反而有些秀氣。且獨立於壽成室、常樂室之北,自成一體,顯得有些孤寂。

第五倫遂指著它,問宣明裏的裏監門:“敢問這是哪座宮殿?”

京城的看門大爺都與其他地方不同,早見慣了王侯將相打門前經過,第五倫、景丹兩個小小孝廉郎官算個屁啊。

他低頭查看幾人的符傳,嘴中說道:“過去叫明光宮,現在改名了,叫定安館。”

裏監門擡起頭,沒什麽好臉色:“住在裏邊的人,是黃皇室主!”

第五倫和景丹恍然,說的便是王莽的女兒,前朝漢平帝的皇後。

據說她小小年紀在全天下的贊譽中出嫁入宮,沒多久就守了寡,再過幾年大漢也亡了。於是就從漢家太後,被王莽改封“黃皇室主”,又做回了新朝的長公主,在定安館深居簡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