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貧富差距(第2/3頁)

第五倫只能感慨一句,這就是有錢人枯燥無味的生活。

這時候,東道主王元起身舉樽笑道:“《詩》雲:我有嘉賓,鼓瑟吹笙。今日列尉郡閭右著姓會於長平館,豈可無絲竹鼓瑟之樂?”

他拍了拍手,廳堂兩側的樂者側身跽坐,或擊缶、或鼓瑟。一群邛成候家養的美艷舞者翩翩上堂,揮動衣袖,體態恣意,跳的是趙地中山的婀娜舞步,那是前朝“妖後”趙飛燕的故鄉。

第五倫瞅了一眼隗囂,他並沒有任何異色,只笑呵呵地享受這一切,顯然是習以為常。

滿堂眾人都觥籌交錯,歡聲笑顏,入席前隗囂在外面一本正經宣布的常安孔子之政,皇帝王莽帶頭的簡樸之行,還有什麽群飲罪,早就忘到了腦後,果然是只許州官放火啊。

這新朝確實是奇葩,為政的拍腦袋下詔,想一出是一出。下面的人則在車馬上佯裝遵從樸素,關起門來卻一切照舊。不知王莽曉不曉得這種陽奉陰違,知道了又是何種表情?

宴席上並沒什麽值得一說的事,王元先給眾人引薦了第五倫。這時候第五倫瞥見,坐在西席第二位的蕭鄉侯世子蕭言在滿堂歡笑絲竹中,卻板著個臉,偶爾目光與第五倫對上,竟厭惡地挪開了。

而坐在蕭言旁邊的景丹要舉酒敬他,蕭言也只單手舉爵,弄得景丹有些尷尬。

也是,從漢高祖時就一直傳國,十多代人皆是貴胄的蕭家,雖然改朝換代了,卻依然是人上人,都可以算“世家”了。如何樂意與第五倫這種寒門子弟同席?對他而言這簡直是奇恥大辱,若非顧忌隗囂與王元的面子,蕭言幾乎都要拂袖而去。

第五倫家是小地主,一代代衰敗,腳已經踩到了泥巴地裏,與裏民同列。而蕭氏傳十余代皆為列侯,早就高高在上飛在雲端中,再不接一絲地氣了。

吃了一會,眾人皆酒足飯飽,王元便起身,邀約大家做重陽之宴最重要的活動——佩茱萸登高。

登的卻不是山,而是長平館中的高台,台修在一座小塬上,能站下數十人。

登到台上後,秋風掠過平原,除了涼意外,還帶來花苑中的菊香。眾賓客都頭佩茱萸,跟隨隗囂、王元,臨高而俯觀,看著西邊、南邊一望無際的邛成侯莊園,奉承些阿諛贊美之辭。

第五倫卻被東北方的場景吸引了目光,腳步不由自主走了過去,然後站在邊緣,瞪大了眼睛。

這是自進長平館後,景丹頭一次見到,第五倫露出了驚異震撼之色。

他看到了一個割裂的世界!

……

如果說方才大半天,第五倫遊走在一個充斥名貴奢靡的世界,如今,站在這富麗堂皇的巍峨高台上,才目睹了世界另一半的真相。

長平館以東,一道高聳的堤壩之外,過去是澎湃的涇水幹流,可現在卻完全幹涸,只余有烈日下龜裂的河床,好似一條扭曲的醜陋傷疤,將天地一分為二。

這條渾濁的大河來自黃土高原,素來以洪水猛烈、輸沙量大著稱,兩年前因為雍塞而改道,轉向東北方流去。

此事第五倫聽祖父說起過,但當時感觸不深,直到今日親眼目睹,才知道那場水患有多猛烈。

東北方原本是一片富庶的農田裏閭,卻被改道的涇河所侵。大水一沖,幾十個村落、數千頃地毀於一旦。如今第五倫能看到的,只剩一片狼藉的殘垣,以及淹沒在泥水裏的田地,河邊蘆葦倒是長得老高。

這時候景丹也過來了,見第五倫這模樣,知道他沒來過縣北,遂道:“前年秋,大霖雨,京畿水平地丈余,涇水大溢,郡北數縣受災。”

他壓低了聲音:“不過邛成候和蕭、樊等十一家卻未受損,只因他們提前在瀕河處修了土垣,大水不能入,便席卷沒有堤壩保護的窮閭民戶,上萬人流離失所。”

“當時張郡尹初至郡,前任留下了虧空,郡倉余糧不足五千石,只能挨家挨戶懇求豪右,說服他們各自出點糧秣,但……”

“大尹親自出面都沒要到?”

景丹點頭道:“邛成侯家出了一千石,蕭氏出了五百石,其余各家多是兩三百石。至於樊氏,才肯拿百余石出來,還沒伯魚家的義倉多。”

百余石,那樊築一件衣服都值這個錢吧!

這點糧自是杯水車薪,賑濟出現了巨大的缺口,就在饑民們餓得拔樹皮,準備流亡時,各家豪右似乎良心發現,紛紛派人帶著糧食遊走在受災貧民中,表示願意將糧食借給他們。

第五倫明白了:“那糧食,是高利賒貸吧。”

“沒錯,借一還二,甚至還三!”

景丹道:“朝廷當時正在北伐匈奴,南擊句町,西平羌亂,邊境駐紮了二十萬人,關中糧價奇高。郡大尹已經盡力周旋,但救濟糧秣遲遲不到,災民們為了不餓死,只能借了諸家糧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