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草率了(第2/3頁)

但景丹見義學還沒來得及落實,不知後效如何,只簡略提了提,倒記住了第五倫隨口胡謅的請百戲演孝經故事給鄉民看,以普及教化,覺得是個好主意。

隨著景丹講完見聞,張湛越來越驚奇,一向端莊的他,甚至拍著大腿贊嘆起來:“我自從上任郡尹一職後,便修典禮,設條教,希望政化大行,卻沒有注意到,第五裏竟出了一位年輕的賢人啊。”

先前還叫人家孺子,現在直接喊賢人了。

這下張湛有點明白第五倫為何婉拒出仕了:“如此看來,伯魚明明是位不學自明的大賢,我卻以為是小才,除以佐吏之職,難怪他不願意出山啊,是我草率了。”

張湛為人剛正,性格也有些偏執,倒是很擅長自省。

“如此說來,郡君還要繼續辟除他?”

景丹笑道:“佐吏再往上,可就是曹掾了,莫非我下次去,要直接送他一個銅印黃綬?”

他倒是給張湛添了把火:“《孝經》雲,事兄悌,故順可移於長,居家理,故治可移於官。若是第五倫真能將第五裏治得井井有條,實現了修身齊家,讓他負責郡中教化又未嘗不可呢?”

“郡君,若無合適的職位,我願意將文學掾讓出來。”

景丹雖然看上去文質彬彬,卻有一顆掌兵的心,他早就不想幹這松閑職位了,希望換一個有實權的兵曹掾或賊曹掾來當當。這也是他沒有對第五倫嫉賢妒能的原因,此刻拼命暗示張湛。

張湛還真動心了,反問:“第五倫幾歲了?”

“十七。”

“太小了,按照慣例,沒到二十,做不了長吏曹掾啊。”

張湛犯愁了,景丹還在慫恿他:“古有甘羅十三為相,何況十七做曹掾?”

張湛太過古板,篤信程序,搖頭道:“我是想繼續辟除他,但又怕揠苗助長,第五倫是一株好秧,應該移植到上上之地去。”

“他兩讓兩辭,又在裏中親自實踐孔子庶之、富之、教之之道。立操如此,別說列尉郡,放眼雍州都極其罕見。看來,他的器量與孫卿一樣,絕不是小吏能容得下的,宜為當代名臣矣!”

宜為當代名臣,是張湛對景丹的贊譽,如今又給了素未謀面的第五倫,評價竟然如此之高?

景丹心中一驚,明白張湛的打算,甚至有點嫉妒了:“郡君莫非是想舉他為……孝廉!?”

……

孝悌,天下之大順也;廉吏,民之表也。按照孝子肯定是忠臣,廉吏肯定能治好地方的道德邏輯,從漢武帝時規定郡國每年舉薦孝順親長、廉能正直者各一人,遂成定制。

舉孝廉乃作為從漢到新,帝國的選官正途,乃是朝廷官吏的主要來源,名公巨卿多出於此,三十年前,張湛就是靠著舉孝廉步入政壇。

景丹說對了,張湛確實生出了察舉第五倫為孝廉的想法,畢竟這兩辭兩讓的品行,從前漢到本朝,都十分少有啊。加上他齊家治裏的才幹,傳遍數縣的名聲,在張湛看來,第五伯魚絕對夠格了。

“但不可能。”

“絕不可能!”

說起這個張湛就難受,經過一百多年發展,舉孝廉早就沒初時那麽簡單,畢竟郡國真正有德操的人其實是不多的。加上孝廉可不經考核直接做官,利益誘惑太大,這裏面的勾當是越來越臟了。

賄賂上位就不說了,就算正常舉薦,也常常以族為德,以位為賢,貢舉則以閥閱。濁流之下,連張湛這種還算正直的官員也不能免俗。

張湛遺憾地搖頭:“今年本郡兩個孝廉名額,已經定下,一個是王氏族侄王隆,一個是蕭家的嫡子蕭言。名單已上交朝中,無法更改!”

沒辦法,想要在郡上順利理政,就必須和豪右合作。豈不見前漢那句話?

“寧負二千石,勿負豪大家!”

流水的郡守鐵打的豪右,兩百年積蓄的實力,不容小覷。

這年頭天下豪右雖眾,但也分三五九等,最弱小的就是第五倫家那種小地主,也就在窩裏橫,出了村啥都不是,也沒有任何閥閱。

第二級是縣鄉之豪,他們勢力更大,能夠武斷鄉曲,祖上出過六百石以上官吏,比如第一氏,就是混得最慘的縣鄉之豪。

最頂尖的就是“豪大家”,也可以叫大豪,其特點是田產遍及郡縣,掌握地方要害,祖上是闊過的,出過二千石甚至三公九卿,自己則身居侯伯之位,手眼通天。

至於勢力跨州連郡、門生故吏遍天下的“世家豪門”,這年頭還沒有出現。

列尉郡只有兩個“豪大家”,他們甚至不是張湛能得罪得起的。

一個是前朝漢宣帝第三任皇後的家族,邛成侯王氏,其家主王元喜好交往朋友,名望極高,聽說與國師公的親信,“國士”隗囂是莫逆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