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以“德”服人(第2/3頁)

“住口!”都水官可沒耐心聽,更怕第七彪多說多錯,將他們之間的齷齪說出來,立刻重復了縣宰的命令。

“第七氏與第六氏立刻停止爭水,恢復往年舊約!”

第七彪大驚:“上吏不能聽這小兒一面之辭,我要見縣君,我要向他解釋……”

“縣君確實要見你。”都水官喝道:“第七彪、第六犢,汝二人立刻前往縣邑,為今日之事向縣宰謝罪!並立下誓言,終死不敢復爭!”

第六犢還在發怔,被第五霸踩了下腳,這才反應過來,歡天喜地的應諾。

雖然不明白為什麽自家明明占理,卻要一起去向縣宰謝罪,但過程無所謂,結果最重要。能讓第七氏再不能與自家爭水,就是好事啊。

見第七彪還呆著,都水官只能朝他使了個眼色:“還愣著作甚?晚一刻,你亭長之印就沒了!”

第七彪只能只能咬咬牙,朝都水官低頭,應了一聲:“諾!”

……

在都水官帶著第七、第六兩位家主走後,這場蝸角之爭總算是結束了。

第五霸招手讓第五倫過來,先看了眼他的半通印,確實是真的,又低聲問:“倫兒,你是如何讓縣宰一邊倒的?”

捫心自問,他和縣宰之父雖是故舊,但縣宰與縣中誰家沒點交情?今日為何站在他們一邊,總不可能是對第五倫的欣賞吧。

第五倫道:“大父,我只是將普通的兩裏爭水,描述成兄弟宗族爭鬥,還誇大說要鬧出人命了。”

第五霸也做過鄉官,仔細想想就明白緣由了,大笑道:“不愧是吾孫,果然聰慧。”

在這個時代,宗族兄弟和睦親昵是孝悌之德,值得稱贊,那兄弟反目爭鬥是什麽呢?

奇恥大辱!不止是家族的,也是地方官的。

第五霸就記得一件事——前朝漢宣帝年間,韓延壽擔任左馮翊,轄區正是現在的列尉、師尉兩郡。韓延壽行縣時,遇到兄弟兩人為爭奪田產而訴訟。韓延壽認為這種兄弟爭財之所以發生,是他沒能好好教化百姓的緣故,因此放下政務,閉門思過。

君辱臣恥,這讓全郡的長吏、嗇夫、三老、孝悌都感到自責,皆自縛請罪。那對打官司的兄弟也在宗族逼迫下,表示認識到了自己的過錯,深感悔悟,向韓延壽肉袒謝罪,願意將田產給對方,終死不敢復爭。

此事被傳為佳話,也開了一個壞頭——被朝廷立為標杆了。

新朝建立後,按照儒經道德標準治理天下,更視親戚爭鬥為教化敗壞的標志。

這也是三老、孝悌兩個職位必須存在的原因,一旦有親戚爭訟的端倪,立刻派人去勸,決不能上公堂。若是沒勸住鬧大,那縣宰和嗇夫、三老就慘了,要麽自咎,要麽遭到上級申飭。

第五倫善於觀察學習,他已經漸漸摸清了這個時代人的喜好和行事準則:什麽律法、道理統統靠邊站,一切以道德為先!

若能凡事包裹上一層符合儒家仁德的皮,那就無往不利。

果然,當他將這件事描述為宗族兄弟爭水後,縣宰鮮於褒頓時就黑臉了。

不管過去拿了第七氏多少好處,一旦影響到了縣宰的仕進,關系再親也不好說話,立刻派人勒令第七氏停止爭水。

第五倫只搖頭:“我只有一處沒明白,第七彪是鬥食吏,應該知曉些律法暗規,怎就沒想到這點?”

“他是真沒想到。”第五霸比他了解那兩兄弟:“人與人是不同的,第七氏不樂讀書,為吏持勇鬥狠,律令也不好好學,更不知郡內掌故。加上早就不把第六氏當親戚,肆意欺淩,這才觸犯了此忌。”

這時候,他們看到有幾個人從成國渠南邊涉水過來,卻是第八氏父子。這兩位已經看了一個下午的戲,有作壁上觀內味了,現在過來幹啥?

祖孫兩人對視一眼,第五霸一撇嘴,隔著老遠就大喊:“第八直,汝等終於來了,老夫還奇怪為何不見蹤影,原來是花了幾個時辰過渠?漲水了麽,好事啊!”

第八直有些尷尬,而第八矯則對第五倫行了一禮,好奇他是如何成功斥退第七氏兄弟的。

第五倫只亮出了孝悌之印,笑道:“無他,以德服人耳!”

第八矯卻信以為真,對第五倫更加欽佩:“子曰,君子之德風,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風,必偃。這裏的君子,說的就是伯魚啊。”

第八直也只好唯心地誇了一句:“然也,伯魚可謂本鄉草上之風。”

啥草上風,我還草上飛呢!

第八直的錦上添花技術確實了得,他十分貼心地提醒第五倫:“伯魚既然成了鄉吏,雖是無秩無祿,但不論如何,明日都應去鄉邑報到,和嗇夫、三老碰個面才好。”

第八直是在暗示,本鄉嗇夫、第一氏家主素來心胸狹隘,第五氏近來如此高調,還打了嗇夫養的惡犬第七兄弟,冤家宜解不宜結,第五倫應將姿態放低些。畢竟做了孝悌,往後就成了鄉嗇夫下屬,小心他家給第五倫使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