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什麽決定腦袋(第2/3頁)

他問了孫子一個問題。

“倫兒,你說,是人力貴,還是鐵貴啊?”

“當然……是鐵貴了。”

第五倫啞然,知道自己有些倉促了。

豪族最恨新朝的兩個政策,一個是王田私屬令,讓想要獲得更多土地、奴婢的他們被限制住了胃口。

其次就是五均六筦,傷害的可不止是小自耕農,地主豪右也深受其害。且不說鹽、酒,光鐵一項,就壟斷了生產工具的來源。

鐵從開采到鑄造再到售賣,都由官府包辦,當然,定價也全由官吏們決定,賊貴。這儼然是手工業剪刀差,一種隱形的重稅,新朝倒是達到“不加賦而國用足”,能支持對外戰爭,但豪右卻恨得牙癢癢。

也難怪漢朝時,天下賢良文學一次次請求廢除鹽鐵專賣,這確實是地主和平民共同的希望。雖然對底層庶民來說,這只是官府割韭菜還是豪右割韭菜的區別。

若是精神劉家人、王家人,還能呵斥這是地主階級不顧國家利益的貪婪和短視,可他身為地主家的傻孫子……

第五倫摸了摸自己的屁股,又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嘿然而笑。

“那句話真對啊。”

關東的豪強天高皇帝遠還能無視法令,第五氏身在關中,卻不敢太過違逆。自己找礦開采冶煉?不說第他小家小戶根本沒這財力,估計剛建起鐵爐,就被官府一鍋端,全家老小淪為刑徒一起上路開發邊疆去了。

如今想造新犁,新鮮出爐的鐵塊肯定是搞不到的,只能從縣裏鐵官處購買成品的鐵器,回家後自己熔了重鑄才行,一來二去,成本自然更高了。

此事只能暫時作罷,好在第五霸絕非冥頑保守,只是希望孫兒多了解這世道艱難,不要想一出是一出。

他與第五倫說好了,先讓匠人和奴婢用硬木制作些曲轅,家裏的直轅犁若是壞掉,也不修補了,就將鐵熔了做成犁刃包在曲轅上,慢慢更新換代,咱也別想著一口吃成胖子。

第五倫頷首,但又有了另一層憂慮。

“既然鐵這麽難搞,以後要想制作囤積兵器又該怎麽辦?”

……

到了八月中旬時,第五裏的秋耕全部結束,就到了播種環節。

作為吃稻米長大的南方人,第五倫對麥子確實不太懂,發面烤餅什麽的就更不會了。

再加上本縣地處關中腹地,早在前漢時就經過趙過、氾勝之領銜的兩次農業革命洗禮,精耕技術已十分先進。什麽代田法區田法輪番上陣,堆肥漚肥也都有了,少有第五倫能置喙的地方。

他甚至看到第五霸大手一揮,讓人將倉庫裏的“播種機”扛了出來,在自家那五十頃地上使用。這東西叫“三腳耬車”,是漢武帝時農官趙過的發明,還是要靠牛在前面拉,一人在後面手扶耬車,往耬鬥裏撒麥種。一天就能播種一頃地,且撒得十分均勻,不會造成浪費。

第五倫只建議了“麥豆間作”,這種學過初中生物的人都有的常識,這是他想到的“開源”法子之一,或許能在來年稍稍增加畝產。

“太慢了,還是太慢了。”第五倫知道,不管是曲轅犁還是豆麥間作,對收成帶來的增長並不會立竿見影,還不如簡單粗暴加租多收那三五百石。

且作物生長自有規律,得等到來年才能收獲,他又有幾個來年去做準備呢?

如此想著第五倫反而樂了,他好像知道,如何籌糧籌鐵最快了。

“能一本萬利的法子,都寫在刑法上啊!”

前世當然要做個守法好公民,可在新朝,這些該死的法令限制,卻逼得第五倫有違法亂紀的沖動。

直到播種完引水時,第五倫才又有了用武之地。

第五裏就在成國渠邊上,溝渠從閘口將水引過來,再分入各阡陌地塊,他看到農夫們多是用桔橰、轆轤取水,效率很慢。即便是第五氏本家的五十頃大田,用的也是類似龍骨水車的器械,得靠人力去踩。

今年是來不及了,或許趕在明歲春耕前,可以做點筒車之類的水利器械,但那得去縣城裏請比較厲害的木匠來才行,第五倫主意雖多,但動手能力挺差的。

這天,第五倫正帶人在溝渠邊尋找合適的架車地點時,他的伴當第五福卻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

“小郎君,不好了不好了。”

“何事?”

“爭……爭水!”

正在汲水的農夫們一聽就炸毛了,將木桶一扔,握著扁擔就問:“誰,誰敢跟第五裏爭水!看吾等不將他打死!”

不是他們吹噓,在第五霸這個老兵頭帶領下,要論械鬥,本鄉無人是第五氏對手。

“不是。”

第五福連忙擺手,指著西邊道:“是第六氏和第七氏爭水,打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