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厲傾羽榻上。

銀白色的茂密樹林中。雪閑心緒不穩,腦袋慌亂。

幸好燭鵲的傳聲術非常適時地又再度響起。

“傾羽,醫君的個人物品全都傳送到浸羽殿了。若你…你是要將人毀屍滅跡,能否暫時緩緩!峰上好不容易才遇到一個好溝通的醫君,他可不能就這樣消失……”

剩下的話還未傳完,便被厲傾羽伸臂一揮打斷,傳聲術頓時消跡,林間恢復寧靜。

兩人仍站在茂盛的銀白樹底,掛在雪閑腰帶的流蘇隨著清風,微微擺動。

燭鵲一番啼笑皆非的話,也讓他心底失笑,稍稍緩過心神,擡頭往頂上一簇枝葉望去,艷陽被銀白葉片遮掩掉大部分炙熱,最後灑落至林間的,便是剛剛好的溫度,仿佛隨意靠在其中一處樹幹旁,便能舒服的沉沉睡去。

雪閑不禁問道:“這樹林的植物喚什麽名?我以前從未看過這般雪白的葉片。”

“雪靈樹。”

雪閑:“一年四季都是這個顏色?”

厲傾羽頷首,看著眼前人蹲身拾起一片銀白落葉,置於手中端詳,看得出十分喜歡。

隨著午後日頭微微偏移,日光微微收斂,誰都沒再開口。

結束這場談話後,便一前一後地步出雪靈樹林。

雪閑剛踏出林子,便看見一座仙氣繚繞的殿堂。腦海不由自主地浮上《道侶他飛升成神》中的片段。

【浸羽殿位於浸霧峰北端的獨峰上,此處只有浸霧峰首座一人居住,外人不得隨意入內。一塵不染的殿中,四周全是純色的墻,大面積留白,連副掛畫都沒有。只有中央一座寬敞的床鋪,四根白色床柱圍著四角,上頭的枕被一年四季皆是平整。 】

大殿開啟,雪閑望著那座特別顯眼的床榻,不禁問道:“你平時不入寢嗎?”

枕被四季皆平整。也許這人不睡覺。

厲傾羽道:“入眠並非必要。”

雪閑點點頭表示了解。他知曉修為高至一定程度的人,其實不一定需要安眠,想睡便睡,不睡也不礙事。在石洞中那三天他便領會過了

雪閑稀疏的行囊就放在墻邊,他便走過去,往裏頭翻找。

半晌後懷裏小心翼翼地捧著二十炷藥炷,回厲傾羽身前,道:“你確定裏面都沒有你要的?”

厲傾羽掃過那些帶著藥香的細炷,道:“本尊的藥炷,非這模樣。”

雪閑看了看手中,神情茫然道:“藥炷還有其他模樣?”

厲傾羽挑起眉:“你不是曾經拿過?”

雪閑不解地眨了眨眼,接著立即反應過來,當初還是原主拿著藥炷往千蛇鬼母的石洞中扔,對方自然以為他見過。

無法解釋的情況下,他只好道:“我後來在洞裏磕到腦,有些事情給忘記了。”

厲傾羽盯著他臉色,知曉眼前人並無欺瞞。因在他閉關期間,便時常在鏡畫中看見對方煉藥炸爐,最初一年,雪閑甚至摸不清藥爐的用法,和控制靈火的力度,三五天就炸一次爐。

分明是醫修,卻連正確的煉藥過程都弄不清楚。

低沉的聲嗓道:“藥炷如燭,為數十種靈草混制。”

雪閑詫異道:“數十種靈草?你能稍微說說裏頭有什麽香味嗎?”

厲傾羽卻道:“無香。”

雪閑不禁疑惑:“可燭鵲仙君說,他曾不慎動過你殿上藥炷,說這藥炷味道極為濃郁,讓他暈腦。”

厲傾羽:“修為七階初級之下,聞炷濃烈,薰其口鼻。”

反之,於他而言便是無色無味。他在修為七階最頂時便得到藥炷,從來沒有聞過任何一丁點味道。

雪閑明白了,點頭道:“我再查查醫書,看看有無這類的靈草。”

他將手中的淡香細炷放至墻邊長椅,再從行囊中將幾本厚重的醫書拿出,擺在椅邊。

明顯不敢打擾殿上主人,只敢占這一小區空間。

厲傾羽瞥過墻邊身影一眼,便往另一側的矮榻走去。

那兒是個開放的書室,身旁一大座木櫃擺滿書籍,便是他修煉時常待的地方。

另一側白墻上,原本有一幅圓如銅鏡的鏡畫,映照著某座小坡上的屋房。如早鏡畫已隨著他出關一同消失,墻上恢復空蕩。

可畫面中的人。

此刻,已在他殿上。

……

整個下午。

雪閑都坐在長椅上,用同一個姿勢認真翻著書冊。

今日才得知藥炷的其中一特性,他便想趕緊找到相對應的靈草。

可連續翻了幾個時辰,都看不見類似的品種。眼眸酸澀之下,他便就著翻書的姿勢,靠在椅上睡著了,書籍垂落在膝上,頁面上畫滿靈草的圖案。

初秋的午後,浸羽殿殿門未全闔上,不時有風吹進,雪閑睡得極熟,甚至做了個夢。

夢中,他身在浸羽殿後的雪色樹林裏,正坐在一顆最為茂密的雪色枝椏下看醫書,身旁全是飄雪般的落葉,地面同是一片銀白,風一拂過便有清脆沙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