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九十一(第3/4頁)

“我沒和呂不韋吵架。”她說:“也沒生氣。”

從鹹陽到大梁,馬車搖搖晃晃一個月,倒是把趙維楨晃明白了些。

呂不韋突然發神經,說什麽要真情,仔細想來,關鍵就在於他所言的“信任”上。

華陽太後還在朝中時,二人有共同的敵人,同進同退、宛如一體。那時的趙維楨和呂不韋的利益追求完全一致,所以他能將外面的傳言、二人之間的生疏悉數按下不提。

但秦王政即位後,趙維楨和呂不韋不可再做明面上的同盟。

他是要舍去一部分利益的。

恰好李牧將軍來使與提拔李斯兩件事撞到一處,明晃晃的區別對待擺在眼前,呂不韋不得不選擇正視。

那夜也許他為真情流露,但如今想來,難免會覺得他是故意將人皮之下的怪物放了出來。

激烈地情緒化讓趙維楨無法以理智相對,因而他的訴求一清二楚。

關鍵是,他要真情與信任。

趙維楨現在想起來還是覺得荒謬。

呂不韋這人當隊友時是個靠譜的隊友。她也不得不承認,在先秦時代,便宜老公也確實是為數不多能理解她、毫無條件支持她的人,可稱之為一聲“知己”。

在這個基礎上,趙維楨願意同他分享一部分感情——所以嬴子楚病重時,她可同他分擔壓力。

她甚至願意同他生孩子——反正呂不韋長得好看,人也聰明,這種基因放眼全秦國也數一數二,她不虧。

但龜兒子著實沒數,他當年娶她的緣由就與愛情無關。

想要真情就拿真情來換,想要信任就要給予信任。

他做到了嗎?

呸!臭不要臉。

想到這兒趙維楨忍不住心底啐了一口。

“你說得對。”

趙維楨狂翻白眼:“我管龜兒子死活,讓他孤守空閨去,帶我去大梁的酒肆轉轉。”

難得身邊沒男人沒孩子,這還不抓緊去夜店玩個痛快?!

魏興:“……是。”

這還叫沒生氣?他先替主人默哀一下。

…………

……

那頭趙維楨無比囂張地往酒肆鉆,這廂信陵君端著戒備心直奔大梁王宮。

“秦王真派了個女人過來?”

魏王圉聽完信陵君的轉述,第一個反應出乎旁人意料:“這小子怎麽想的?”

信陵君:“……”

自家王兄抓偏了重點,他隱隱有些頭疼。

“王兄,夏陽君一入大梁,甚至來不及下榻就直奔我府中拜訪,恐不懷好意。我疑她為反間而來。”信陵君說完,又提點道:“一早秦人就送來消息,說來使為夏陽君,王兄是不知道麽?”

魏王圉聞言略微有些不悅,但也沒有說什麽。

“知道是知道。”他說:“只是寡人在中原,從未聽說過有女子封君的事情,這該如何對待?”

“若非夏陽君,當今秦王恐無法活著離開邯鄲。”

信陵君提點道:“她與秦有大功,是秦王近臣,自然以秦使之禮相待。”

這本是理所當然,可信陵君話語落地後,魏王圉的臉色變得相當難看。

“既是應以禮相待。”魏王說:“那你為何又以女眷不適這般理由侮辱秦使?”

“王兄!”

信陵君難以置信地擡頭:“我如此出言,是因為夏陽君不見魏王,先行見我,實乃大大的失禮。是她冒犯在先,我攻訐再後,乃捍衛魏國的尊嚴!”

魏王圉聞言沉默片刻,陰晴不定的面孔總算好看了一些。

“寡人知道了。”魏王的語氣緩和半分:“勞煩你走一趟,該怎麽對待就怎麽對待吧,寡人想見她的時候,會自行召見的。”

話說到這個份上,徹底堵死了信陵君之後細細勸誡、詳細商議的路子。

他深吸一口氣:“臣知道了。”

信陵君還能說什麽?

離開王宮之後,他疲憊地往馬車上一靠:“去就近的酒肆吧。”

如此壓力之下,信陵君能做的也只有飲酒轉移注意力。

大梁商賈眾多、商業繁華,酒肆內部賓客如雲,嬉笑怒罵、靡靡之音此起彼伏。信陵君在內間落座,待到下人上了酒菜之後,卻是重重嘆了口氣。

他知道王兄請他回來,是為了從秦國手中救下魏國。

可事事提防、每每反感,如此兄弟離心,君臣猜忌,縱然他魏無忌有天大的能耐,又能使出幾分來?

回想起魏王圉難以辨認的神情,信陵君就心中哀愁。

他盯著酒器食器半晌,沒有半分胃口。

片刻過後,掌櫃小心翼翼地走了進來:“君上,有賓客贈酒。”

信陵君的府邸門客三千,他走到哪裏都備受矚目,時常會有策士上前討好。因此他見怪不怪:“拿過來吧。”

掌櫃把一整壇酒抱了上來,親自開封。

壇蓋一掀,濃郁酒香立即填滿了整個內間,叫信陵君不禁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