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3章 敗北(第2/3頁)

就在這時候,台地下方,視野以外的山道之後,忽然有雄渾的鼓聲響徹群山,遠處的林鳥都被大群驚飛而起,雷遠等人甚至感覺到,自己腳下的地面,都隨著鼓聲的轟鳴而陣陣顫抖。

郭竟、賀松、丁奉一齊色變:“要來了!”

在隆隆的鼓聲中,盾陣掩護下的曹軍將士們安靜地注視著張遼。半蹲著的張遼也望著這些熟悉的部下。

半個時辰前的那次爆發奔命,給張遼造成了太大的消耗了。直到現在,他的雙眼都密布著駭人的血絲,在甲胄遮蔽下的雙臂和前胸後背,也密布著因為細微血管迸裂而引發的無數血點。這種損耗幾乎是傷及性命的,哪怕長時間休養,也很難完全恢復。

更不要提左側肩膀和鎖骨連接處了,那裏的關節已經錯位,手臂略微晃動都會帶來劇痛。

然而張遼放任手臂自然懸垂著,仿佛絲毫都沒有感覺。

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勝利。張遼起身站立,在飛石和箭矢的覆蓋之下,高擎起一柄長約四尺有余的沉重環首大刀。

於是,盾陣轟然打開。超過兩百名兵甲堅利的曹軍精銳縱聲呼號,發起沖擊!

原本擁擠在柵欄缺口處的曹軍士卒見他們沖來,紛紛朝兩側退開,給他們讓出沖鋒的空間。

此前為了切斷曹軍的進攻隊列,鄧銅帶領刀盾手沿著柵欄方向橫向楔入其間,刀盾利於陷陣格鬥,果然迅速殲滅了柵欄內部的曹軍。但這也導致,當身披重甲的曹軍勇士沖鋒時,刀盾手完全無法將之逼退。

劇烈的碰撞聲和嘶吼聲中,雙方的隊列毫無遲滯地撞在了一起。

雙方的距離如此之近,以至於用盾牌就可以互相毆擊;而長刀刺入人體之後,幾乎來不及收回,新的敵手又會兇猛撲來。於是持刀之人不得不松手,拔出腰間的短刀來互相戳刺。

曹軍咆哮著沖撞,甚至幹脆強行擠過鄧銅所部的隊列縫隙,然後繼續向後方猛沖;原本涇渭分明的相持正面瞬間就破碎了,就像是堤壩被洪流沖垮。雖然鄧銅抵死不退,就在原地背靠背的結陣鏖戰,但他們無法阻止曹軍的突擊。曹軍分散為若幹小隊,繼續深入下去,進行犬牙交錯的纏鬥;沒過多久,排列在後方的長矛手們也堅持不住了。

鄧銅和幾名部下倚靠著第二道柵欄,向缺口的右側且戰且退。在剛才那段劇烈的交鋒中,原本的隊列全都被打散了,因而這幾名部下並不是他的親衛扈從,而是幾個陌生的士卒。現在鄧銅擡眼看,只見到四周閃耀著甲胄和兵器的反光,根本找不到他的扈從在哪裏。有時候,還會有鮮紅的血液淌下來遮擋住視線,那是因為他的額角被劃開一道長長的傷口,血液沿著他濃密的鬢發流淌,把甲胄都染紅了。

淮南群豪的部隊並非經制之師,將士們的甲胄、衣著都很隨意,甚至可以說是混亂無序。因此好些曹兵就從鄧銅他們的面前沖過去,卻並未注意到這幾個慢慢後退的敵手之中,就有重要的前線指揮者在。

但這樣的運氣並沒有持續多久,隨著甲胄鏗鏘聲響,一隊頭戴黑色獸面兜鍪、身披黑色魚鱗鐵甲的曹軍精銳橫沖直撞地湧入第一道柵欄的內部,而兜鍪上斜插著紅色羽毛的曹軍將領忽然駐足,他注意到了竭力呼喊號令著的鄧銅。

鄧銅就像是被獵人注意到的獵物那樣,發出低沉的咆哮。他很清楚這名曹軍將領是便是蕩寇將軍張遼,也知道自己絕非張遼的對手。

強烈的恐懼感使鄧銅龐大的身軀像是被電流湧過那樣顫抖,但又有一種強烈的喜悅感從他的內心深處狂湧而出,讓他感覺到平添了無窮無盡的力氣。在一瞬間,鄧銅想到了自己自幼混跡於賊寇中,因而殊少城府,即便是宗主雷緒,通常也只把他當做一條粗鹵蠢漢;唯有小將軍雷脩將自己視為臂膀甚至朋友。

既然小將軍已經離去,那還有什麽比戰死更能報答小將軍的恩情呢?還有什麽比戰死更能洗刷自己恥辱呢?何況是死於天下名將之手,死得其所!死而無憾!

“我乃鄧銅是也!張遼,可敢一戰嗎!”鄧銅縱聲狂吼,大步向前。

“你算什麽東西?”張遼將刀尖駐在地面,看著這條大漢癲狂也似地撲來,微微冷笑。

就在兩人將要交手的時候,他們身側不遠處忽然傳出大響,又有兩扇柵欄轟然倒地,激起一片煙塵。那是曹軍將士們繼續以鐵鉤和長索發力,在第二道柵欄中央打開了一道缺口!

這個情形立刻吸引了張遼的全部注意力,他毫不在意地撇下了鄧銅,順著暴跳翻卷的洶湧人流,向第二道柵欄之內沖鋒。

隨著柵欄倒下,曹軍們發出震天的呼喊,而鄧銅所部、陳夏所部全都士氣大沮。他們終究只是地方豪霸的部曲徒附,終究只是數日裏連續遭受攻打而連連退後的敗兵,當局面占優甚至平手的時候,他們可以在首領們的激勵下奮勇廝殺。但當局面漸漸不利,有些人開始掉頭奔逃,甚至互相擠擠挨挨地潰散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