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3章 部眾(第2/3頁)

辛彬匆匆而去,雷遠送了幾步,便折返回來。

雷遠忽然覺得有點激動。庸俗的小說情節居然真的發生了,他終於獲得了期待已久的權柄。哪怕那權柄小的可憐,哪怕在此時此刻,那一點點權柄意味著巨大的危險、巨大的責任。辛彬的稱贊又讓雷遠有些慚愧,他不覺得自己真的做了什麽英雄之舉,那次向曹軍的沖擊,在雷遠來看只是一次軍事冒險罷了。但這幾日裏他先感受到了扈從們因此而對自己的崇敬,隨後又連續受到雷緒和辛彬的誇贊,這使他忍不住有些愉悅,他強烈地感覺到,過去長時間的韜光養晦可以結束了,自己能夠在這個世界上擔負起更多的責任,進而有所作為。

但他一時之間又不知道該做什麽。正因為他擁有常人所不具備的見識,所以他更明白,漢末亂世將要進入新的階段,以天下為棋局的英雄已經漸漸形成鼎足之勢,不會再有新棋手施展的余地了。那麽,自己可以沉住氣去做一枚棋子嗎?即便要做棋子,雷遠也希望能做一枚忠於內心所想的棋子,但他究竟希望在這亂世中做些什麽,實現些什麽呢?他還遠遠沒有想明白。

他意識到了自己的茫然,同時卻又享受這種茫然。本來前途就充滿了未知,一時想不明白有什麽關系呢,只要粉碎一切阻礙,堅持走下去,總會有想明白的時候。雷遠用力握了握拳,竭力控制住自己激動的情緒,因為被辛彬留在這裏的部下周虎,已向他微微俯首。

周虎是個年約三十許的書生,長臉,細眼,鼻子有點鷹鉤。他穿著一身皺巴巴的長袍,右肘夾著一疊版牘,沒有戴冠,發髻和胡須都亂蓬蓬的,像是很長時間沒有好好休息過了。

雷遠站在他跟前,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他。周虎被雷遠看得有些不自在,彎了彎腰,有些討好地笑笑。

“周先生?”

“是,是。”

“周先生,當此時局,我也不與你矯情。辛公既有所命,可有令符憑證予我?”

“有,有。”周虎擡手往袖子裏去掏,結果肘下夾著的版牘噼噼啪啪落到地上。他連忙躬身去撿,袖子裏的木牌又掉了下來。

雷遠也不催促,耐心地等待周虎收拾停當,將木牌雙手奉上。

木牌黑沉沉的,上面用金銅之屬嵌了幾個字。這東西,便是所謂令符了,雖不如軍中銅質的虎符勘合那般正規,倒也算有模有樣。雷遠將之持在手裏,拋了拋,身為雷緒的次子,這竟然是自己多少年來第一次接觸到令符,此前不受重視的程度可見一斑。

“這東西由你收著罷。”雷遠把令符交給郭竟,繼續向周虎發問:“交給我的部民是什麽情況?現在何處?”

周虎垂下頭,在一疊版牘中翻翻撿撿,抽出一張來:“小郎君,這一部預計是緊隨在宗主的本隊之後行動,按照起初的預計,大約有兩千五百人。其中包括了宗族所屬的部曲近百人、仆婢奴隸三百人;徒附一百四十五戶,一千人左右;另外,有兩家與我們親善的豪強也在其中,分別是廬江安豐樊氏、汝南博安黃氏,樊氏人丁大約六百,黃氏人丁約四百余……這些合計便是兩千五百人了。然則,這幾日裏,逃亡到大營投靠的百姓漸多,所以,您還需要額外帶上四五百零散百姓。”

“部曲一百、仆婢奴隸三百、徒附一千、豪強所屬一千余、零散百姓數百……”雷遠伸出右拳,報一項,直起一根手指:“可是如此?”

周虎應道:“正是,正是。”

雷遠轉向侍立的樊氏兄弟道:“廬江安豐樊氏,是你們的本家吧?”

樊宏笑道:“樊氏家主名喚樊尚,乃是我們的堂兄。”

雷遠略頷首,繼續向周虎發問:“這些人,現在是集中駐紮,還是分散各處?集中駐紮的話,在哪裏;分散各處的話,又各自在哪裏?”

周虎這人,形貌中透著一股畏縮,仿佛是個庸人,但此刻手上翻著版牘,口中回報,卻又如數家珍,言辭裏信心十足,毫不遲疑:“部曲就在東面的寨子裏待命,順便看守糧食、帳篷、被服、旗幟、車馬等一應物資;凡我雷氏所屬仆婢奴隸,絕大多數都集中在山下喬家坳左近,分為六處聚住,只待號令,隨時可以點齊人數出發;徒附賓客們都提前在南面山口等候,兩日前我們在山口設了轉運營地;樊氏和黃氏兩族無需我們安排,他們在大營中均有宅院,自行收攏部眾;至於零散的百姓,小郎君遣人出外看看,順眼的隨便湊四五百,帶走便是。”

“我明白了……”雷遠想了想,向王延吩咐道:“延叔你留下,把我們自家的什物都上裝車。其余的人盡快結束停當,我們先去東面寨子,匯合部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