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長夜之盡

署名落下的瞬間,情緒如煙花炸開。

熔爐!心臟徹底變成了一個熔爐!怦怦怦!吻烙印在心臟,情詩刻寫在心臟,怦怦怦!心房泵動,血液沖過心臟表面那些赤忱的愛語、指紋、以及前所未有的吻。

自靜脈而來,又冷又寂的血液,被巖漿般的熱烈點燃。

血液泵出心臟,流向指尖,大腦,帶著強勢而又溫柔的情詩,沖刷過動脈靜脈,沖刷過骨骼,沖刷過五臟六肺。

譫妄,迷幻恐怖的譫妄。

——血管,肺腑,在被親吻,在被灼燒。人的血管密密麻麻,只要是血液奔流的地方,全都如此。心臟湧出的熱血,攜裹熱忱的情詩與吻,在皮膚之下,骨骼之上,肺腑之間,來回沖刷,生生不息的循環。

怦怦怦、

怦怦怦怦怦怦怦——

激烈的,無序的心跳,狂亂成一片。

【審核你好,是心跳心跳!!!小情侶喜歡對方心跳加速而已!什麽都!沒有!大過年的,別亂想不和諧了好嗎?】

狂亂的心跳撞上修長的指骨,一聲又一聲,為他人私有的鳴嘯,熱忱的與微冷的,喚醒一片一片可怕的感知……小少爺,嬌氣的小少爺,單薄的小少爺,他壓根就承受不住這樣的狂熱情緒。

纖秀的手指簡直成了一團快要絞斷的冰瓷。

細密的汗水蒙在素凈的面龐上,在火光照射中碎雪般閃爍,透出明麗……

一縷縷黑發,沾在臉頰、耳側……

錯亂的幻覺:

他的血在戀人的唇間含過,他的血管被戀人刻寫,他的心田嘭嘭嘭炸開一枚一枚的吻。

某種程度上,這份錯亂,賦予了他更鮮活的意味:

橙紅明黃的火光傾瀉在少年的臉上,他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膚透出病態的玫紅,薄眼皮,紅嘴唇,如風中的花瓣,像個被捧在掌心的精致娃娃。不正常的迷亂、脆弱以及神經質,反而令他的漂亮更加鮮活。

——容易被打碎的鮮活。

小少爺對自己的迷亂最容易引發什麽一無所知,他抓住圖勒巫師的指尖,水濛濛的,暈迷迷的,只會一聲又一聲,撒嬌似的喊自己的戀人……

也不知道是在求戀人徹底毀滅他,還是在求戀人憐愛他。

圖勒巫師撫摸了他兩下,直接把手指插進他濃密光滑的黑發裏,將他的臉壓進自己的臉頰側。緊密交織的精神羅網在此時此刻,發揮出它的作用:它們強行將小少爺那些錯亂的譫妄、潰亂的思維收攏。

不能收攏的,就以自己的思維,直接填補……

這種填補本身,同樣會是一種奇特的激化——只是相對而言,稍微好一點。

“不乖。”

等小少爺終於和緩下來,圖勒巫師捏了捏他的臉頰,教訓。

——都把嬌縱任性寫進他的自我認知了。

還不聽話。

明明已經承受不了,還抓著他的手,不讓他移開。

小少爺吸了吸鼻子,格外不服氣。

他的不服氣情有可原。

畢竟貪圖甜蜜,不顧自己能不能承載,也是任性的表現啊!

而且……

“可我都已經交給你了啊,”仇薄燈一邊揪住戀人的手指,一邊咕噥,“至於要不要毀掉我,是你該決定的事。”圖勒巫師低垂眼睫看他,他又乖乖湊過來,病態的嫣紅還沒消散,小聲問,“我有沒有嚇到你呀?”

精神錯亂的病人,在世家向來是個恥辱。

小少爺有點兒不安。

圖勒巫師沒有直接回答。

扣住他,掂了一下。

仇薄燈不知道他是要做什麽,老老實實讓他掂量。

量完後,圖勒巫師將人重新裹回鬥篷裏,得出自家阿爾蘭還是太瘦的判斷,並下達了許多條嚴格的飲食通知。面對仇薄燈的抗議,他將指尖按在仇薄燈的心口,平靜地:“阿爾蘭,得像羚羊一樣,健康起來。”

頓了頓。

“不止是心臟,以後,阿爾蘭,每一根骨頭,每一塊血肉都要刻下我的名字,還有這……”圖勒巫師指尖向下,停頓,他貼近仇薄燈的耳朵,輕輕地,說出了一句十分不成體統的話,讓仇薄燈的臉頰還未消退的嫣紅再一次加深。

哪怕是已經夠病態的小少爺,也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這家夥的混賬真是沒個底線。

可如果按照圖勒巫師的意思……他真有什麽手段,往仇薄燈身上,一根骨頭一塊血肉,盡數謄寫進自己的名字,自己的愛語。

密密麻麻,深入骨髓。

事實上,這類事真的發生過。很久以前,仙門世家與雪原部族第一次發生激烈沖突的時候,就有雪原的黑薩滿,以詭異的巫術,詛咒了一個世家的家主。那位家主被詛咒後,毫無征兆地暴斃身亡。

入殮時,人們發現家主的皮膚浮起許多詭異的文字。

家主的兒女試圖擦掉它們,卻恐懼地發現,它們向下深深滲透,是打骨頭裏印出來的,猶如跗骨之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