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喂食

猛獁象群趕上大部隊的時候,第二支人數不少的隊伍抵達前夜的森林。

十幾組人同時開挖,一直挖了約莫有半個時辰,終於有人從血肉、碎骨、木屑混雜的古怪凍土層中檢出有用的東西。

“……王子,是圖勒部族。”

說話的蒼狼弓箭手恭恭敬敬地將一支沾血的黑羽斷箭捧給站在深坑邊上的人。

被稱作“王子”的人,身高將近一丈二,魁梧得宛若傳說中的巨人。膚色近乎赤銅,濃密的褐發用彩色的繩子編織成大大小小的辮子,辮子末端系著青銅細環,再一並而束到腦後。腰間左右各斜挎著一柄大得驚人的銅斧。

他抓起斷箭看了一眼,便將它遞給身邊站著的一位身著青圭衣衫的中原男子。

兩人嘰裏咕嚕地交談了幾句。

旁側負劍而立的一位女劍修出聲問:“情況怎麽樣?”

這位女子容貌英麗,身穿黑鍛鑲邊的仄領窄袖勁裝,背負赤鱗龍紋松木劍,氣質冰寒,一看便知道是個經典的劍修——人狠話少出劍快,能動手絕不嘩嘩。只是此時不知為何,她的眉宇間帶有一絲掩蓋不住的憂色。

“雁姑娘,”青圭衣的男子道,“突兀木王子說,派出來尋找貴少爺的狼騎分隊已經找到了。他們遇上了圖勒人。”

雁鶴衣掃了一眼面前空白的雪地,眉頭狠狠一跳。

從表面上看,雪地極其平整,極其潔白,安寧靜謐。但一挖開,就能看到雪地下,木屑與血肉白骨均勻地破碎,混合在一起,猶如某種攪拌均勻的土木材料——以中原名門的目光來看,這種殺戮手段血腥到了極點。

雁鶴衣不關心狼騎到底遇上的是圖勒人還是什麽人,她只關心一件事。

“沈先生,那我家少爺呢?”

“雁姑娘請放心,”青圭衣衫的男子急忙道,“出發前,蒼狼部族的薩滿大人已經說了,貴少爺雖身處險境,但並沒有生死之危。依照眼下的情況來看,仇少爺應該是被圖勒部族虜走了,但暫時沒有性命之憂。”

沒有性命之憂?

雁鶴衣的眉頭再次狠狠一跳。

以她家少爺的情況,自個流落到這雪原中,哪時哪刻不是生死之危?

再說了,那什麽“圖勒部族”,誰知道是些什麽未開化的野蠻人!中原世家與雪原部族的差異堪稱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她自認為並非挑剔之人,這幾天隨蒼狼部族一起找人,都無法適應。

茹毛飲血,臭氣熏天,粗野不堪、鄙俗蠻民……

短短數息間,雁鶴衣已經將一堆詞對應到了還未謀面的圖勒部族身上。

一想到自己看大的小少爺竟然很有可能落到這種人手裏,雁鶴衣頓時心急如焚,卻又毫無辦法。

因為,極地雪原,是個十分古怪的地方。

它之所以被稱為“荒寒之囚”,不僅僅是因為修士一進入這裏,修為立刻會被壓制,更因為它本身就是個近乎“囚籠”的與世隔絕之地——雪原的靈氣、風水與中原有本質的差異,一旦進入雪原,所有芥子袋、所有乾坤戒、所有傳音符、傳訊玉……

統統立刻失效。

想要將消息從雪原傳出去,只能采用那些最原始的辦法,想要找人,亦是如此。

如果不是前兩日,恰好遇到出身東洲平塘沈氏的分支主事,沈方卓,並通過他,得到雪原信仰獸神的蒼狼部落的幫助。此時此刻,雁鶴衣恐怕已經愧疚得拔劍自盡了——外來者想要在茫茫雪原找到人,簡直是大海撈針。

說話間,蒼狼部族的突兀木王子又低頭,嘰裏咕嚕地同沈方卓說了一通話,然後看向雁鶴衣。

“他說什麽?”雁鶴衣問。

沈方卓面不改色,拱手道:“突兀木王子說,圖勒部族是他們的仇敵,以卑鄙的手段掌控雪域之門已久。眼下仇少爺受圖勒部族威脅,大家都有共同的敵人,他們願打破祖先的禁令,與我們合作。”

雪域之門。

雁鶴衣的眉頭皺了皺:“我只是小少爺的護衛,這種事輪不到我拿主意。”

“雁姑娘說得是,”沈方卓笑道,“此事非同小可,自然非你我二人能夠參與的。在下的意思是,既然突兀木王子有如此誠意,那不如您寫封信,將此事告知仇家諸位大人們,由小可設法送出雪原。而小可也自修書一封,將此事稟報家主。”

頓了頓,他又道。

“雁姑娘放心,突兀木王子答應,不管此事如何,眼下都會繼續廣派人手,對貴少爺進行搜救。”

雁鶴衣沉吟片刻,點了點頭。

突兀木王子吹了聲長長的呼哨,分散在雪地周圍的部族勇士立刻收攏過來,整裝準備再次出發。

沈方卓略一欠身,請雁鶴衣登上沈家的飛舟先行。

狼騎匯合後,輕舟緩緩起飛,狼騎尋林,飛舟掃野……狀似盡心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