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我有一個計劃

是夜。

勁風呼嘯在黑沉沉的幽谷之中,山是焦禿禿的山,仿佛是受過烈火的焚燒,樹木瘦骨嶙峋,歪歪斜斜地插入地面,零星的幾片樹葉孤苦無依。

如同薄紗一般的黑色瘴氣無處不在,一座尖塔在霧中若隱若現,若海市蜃樓般詭異莫測。

吉祥唐卡飛得越來越近,溫故漸漸看清浮屠塔的模樣,塔身通體青黑如玄鐵,堅實無比,浮雕細致的諸天神佛,上下一共七層,最底層的塔座偌大無比,約有百丈寬,氣勢沉雄恢宏。

浮屠塔四角布滿白生生的小山,越看像砌雪堆玉,近看才能瞧見是頭顱骨壘成的陣法,斑斑點點的鬼火在黑夜裏漂浮不定,仿若黑夜海域的水母。

塔下立著一塊光滑如鏡面的黑石碑,上用遒勁峭拔的書法寫道:善惡輪回皆是假,生死苦海愚癡人,恣意縱情殺殺殺!

落筆則是心無垠三個小字。

夜伽藍收起吉祥唐卡,“到了,我重傷未愈,進了浮屠塔後請三位自便。”

溫故擡起頭,高聳的塔遮天蔽日,“好,怎麽進去?”

“請三位隨我來。”

夜伽藍登上石階,塔下有座鬼手形狀的石頭小亭,亭子裏坐著一個醉醺醺的黑鬥篷,桌上擺著酒葫蘆、牌九等淩亂雜物。

“魔將大人,夜伽藍回來復命。”夜伽藍畢恭畢敬地屈身拱手。

魔將打個長長的酒嗝,砸吧砸吧嘴說:“夜伽藍?從未聽說過。”

夜伽藍微微一笑,從納戒中取出一個匣子,雙手捧奉過去,“魔將大人貴人多忘事,你瞧瞧我的令牌。”

魔將手腕一伸,匣子便到了手中自動掀開,裝著幾味珍稀的煉藥的藥材,他拿在手裏掂了掂,“你們三個人,就這點東西,想糊弄誰呢?”

鬼羅漢回過頭,溫故端正地立在銀漢身側,同樣很是疑惑地側過頭,三個人?

“此行匆忙,還請大人放行,下次若再見到大人必有厚禮相贈。”夜伽藍圓滑地回答。

魔將把目光挪到鬼羅漢和銀漢的身上,穿黑鬥篷的皆是三千靈童,和他同一級別,平日裏互不相幹,若是敲竹杠難免踢到鐵板。

看著看著,他突然覺得有點不對勁,又說不上來是為什麽,好像忘了什麽重要的東西。

良久,他收回目光,看向討好賠笑的夜伽藍,笑罵道:“你這騷臭狐狸真有本事,勾上兩個靈童,一路上沒少雙修快活吧?”

夜伽藍依舊笑容不減,心裏很畏懼鬼羅漢和銀漢扯上關系,將來東窗事發必然將他卷入其中,“大人誤會了,我與兩位大人毫無相幹,只是同行罷了。”

“哦?也是?”魔將哈哈一笑,調侃的語氣說道:“畢竟魔君毀了你的臉,你這幅鬼樣子看著都倒胃口,縱使你的魅術最強,我們也下不去嘴。”

夜伽藍笑容僵在臉上,附和道:“大人說得有理。”

置身事外的鬼羅漢聽到魔君二字,便出聲問道:“魔君?”

魔將津津有味,正欲回答,夜伽藍突然打斷,殷勤地說:“大人,我這還有些靈才,請您過目。”

說著便從納戒取出幾味藥材,比方才獻給魔將的更為珍貴難得。

魔將拿在手裏端詳一番,擡頭,夜伽藍脅肩諂笑,討好和逢迎堆在臉上,擺明了乞求他別再說下去了。

可魔將是什麽人?夜伽藍藏著這麽多好東西竟然送給他一些次品,心中自然是氣不過,不以為意地說道:“瞧你這幅賤樣,你若當初從了魔君,不至於淪落到現在這一步。”

鬼羅漢和銀漢自成一派,對於魔君的事情不甚清楚,同時露出迷惑不解的目光。

魔將不理會夜伽藍哀求的眼神,嘻嘻哈哈笑道:“你們還不知道吧?當初他還是個雛,魔君瞧上他想請他做明妃,他不識好歹竟敢不從,魔君便在廣場強壓了他,他膽大包天咬了魔君一口,魔君順手拿刀割爛他的臉,若是不塗脂抹粉,他這臉和怪物沒區別!”

“他現在倒想起來巴結魔君,可魔君是何等身份,豈是他這種肮臟下賤的人能染指的?”

魔將譏誚地望向夜伽藍。

夜伽藍討好的笑容凝滯在嘴角,眼神中空洞毫無情緒,一動不動如同木雕泥塑,觸碰到魔君嘲弄的目光,他消瘦的雙肩猛地一抖,似有千斤的重物壓在脊梁上,將他幾乎要壓得跪倒在地。

鬼羅漢和銀漢對視一眼,在彼此眼底看到了對魔君的厭惡,可夜伽藍與他們非親非故,此次又有要事在身,不能為一個閑人打草驚蛇。

可他們還沒來得及制止這場爭執,就見旁邊一道俊俏的黑影大跨步上前,溫故氣得眼圈泛紅,雙手緊緊握成拳頭,氣憤至極的他一拳砸在魔將的桌上,震起玉質牌九嘩啦啦地響,字正腔圓地喊——

“他一點都不肮臟下賤,肮臟下賤的是你們這些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