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記仇的小九
風撩起玄色帷幔一角,台下眾修士神色各異,青衣弟子扶著鐘錘敲響巨鐘,鐘鳴聲余震綿長。
此鐘為鳴金收兵之意,若擂主落敗,便敲響鐘聲,令廣場上眾人知曉,有人打贏了擂主,諸位峰主可以來瞧瞧這位修士,決定是否要收入門下。
入門試煉的第一日時,第一擂台下的觀者如雲,元九淵的大名無人不知,大部分修士們嫉惡如仇,卻從未見過魔族人,只聽聞魔族人黑發紅眼,滅絕人性,便抱著好奇的心態來瞧瞧這魔族人到底長什麽樣。
沒想到長得和道修一模一樣,眼睛亦不是紅的,還比在場的道修都要俊逸,出手更是沉毅有力,魯鈍的重劍男風在他手中宛如流風回雪,頗有氣吞山河之勢。
滿堂道修的後起之秀,竟無一人能在他的劍下挺過三招,便捏開符咒認輸求救,可真是氣煞人也!
第二日擂台下便少了一半人,皆去其他擂台下圍觀,沒想到今日竟有人打敗了元九淵,豈不是一件大快人心的好事?
霎時間劍光雲影,璀璨生輝的飛渡法器在天空中飛沖而來,烏泱泱的人群聚集在一號擂台下,眾人都想看看是誰為道修爭了榮光。
鋪著厚重紅毯的台階上血跡斑斑,前幾日的氧化後烏黑泛紫,今日的濃艷奪目,元九淵踏著地毯穩步走下階梯,不同於這三日以來冷厲陰郁的面龐,他臉上竟然帶著笑!
元九淵面頰上兩個渦旋,一深一淺,有笑渦的人笑起來親切可人,但這在他身上不成立,反倒有幾分恣意的邪氣。
在他身後,緊跟著一位面容素凈端秀的青年,他一步步跟在元九淵身後,瞧見洶湧而來的人群,他微笑著揮揮手,舉止之間謙和有禮。
好一位青年才俊!
眾人心中感嘆。
其實這是溫故的職業病罷了。
元九淵踏下最後一階,驀然回過身,朝溫故伸出一只手。
溫故垂下眼看向他寬厚的手,輕輕地握住,掌心中元九淵的指節微冷,蘊含韌勁的力道,和好朋友牽手沒什麽奇怪的吧?
懸垂的大袖遮住他們牽扯在一起的雙手,隨著走動幅度,偶爾從袖間露出一角。
忽然,天邊的雲氣透出一抹金光,若朝陽初升之輝,直沖向玄武廣場而來,原是雲霧中一柄巨大金劍,劈開長空擦出噼啪的破空聲。
元九淵眉頭顰起,立到了溫故身前,下意識將他護在身後。
劍上立著一位須發皆白,道骨仙風的老道,正是天道峰的薛真人,他落下的位置,恰好攔住兩人的去路。
“我聽到鐘鳴,有人打贏了涅槃之體?我來瞧瞧這位少俠是何許人也。”
薛真人手中拂塵一揮,落在臂彎裏,一派超然世外之姿。
元九淵淡聲道:“他已決定拜入千鶴峰門下,請師伯勿強人所難。”
溫故從元九淵削直的肩膀伸出小半張臉,語氣認真說:“我都聽他的。”
元九淵勾起唇角,回過頭來,溫故挺秀鼻梁皺起來,正用一種堅定地目光望著他。
好乖,他想。
薛真人微微一笑,朗聲向眾人說道:“重師弟渡劫在即,豈能讓他在為教導弟子之事操心,我身為紫衣真君的大弟子,當為重師弟來分這份憂!”
紫衣真君近些年很少管門內諸事,這份差事便落到薛真人的頭上,除了千鶴峰刻薄刁鉆的重夷道,其他的峰主皆以他為首,薛真人所說的話相當於半個宗主之令。
元九淵含著歡愉的笑意,不鹹不淡地道:“師伯若想從千鶴峰手中搶人,請先去拜問紫衣真君。”
“眾所周知師尊多年不理門派諸事,我豈能為這點雞毛蒜皮的事情去打擾他老人家的清凈?”薛真人向前一步,再次借用眾人向元九淵施壓,“你該不會不遂師伯的意吧?”
聽到這裏,溫故湊到元九淵的耳後,小聲地說:“他好賴皮。”
元九淵撲哧笑出聲,頓時正色道:“師伯前些日子還想殺我,我若遂師伯的意,今日不會站在這裏了。”
薛真人自然是聽到溫故的嘀咕,溫故也知道他能聽見,就是故意說給他聽得。
“我不與你這晚輩斤斤計較,我這便去拜會紫衣真君,請他將這位少俠交給淩霄峰。”薛真人義正言辭道。
話音落下,卻聽遠處琴瑟齊鳴,絲弦悠悠,甜潤的歌聲若珠玉落盤,眾人不約而同擡頭望去,隨著樂聲越來越近,一艘雕梁畫棟的飛舟飄然而來。
只見舟上的甲板坐著幾位容貌極美的女子,有人抱著琵琶,有人彈奏絲竹,唱歌卻是籠中的銀雀,一只玉潤瑩潔的手托著金絲鳥籠,另只手隨著銀雀的歌聲,在窗杆上悠閑打著拍子。
眾人只覺水鏡峰上的雲霧驟然散去,眼前豁然開朗,飛舟懸停在半空中,船上主人輕輕一擡手,一陣紫氣襲來,長長的白玉階梯停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