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望帝 鳥雀

師瑜注視著那兩人離開, 問了句:“現在離你父親登基過去多久了?”

“半月有余。”向言朝半跪下來,手扶著他的腰讓他靠坐在墻上,平視著他的眼睛,“師大人, 多余的話可以去掉了麽?”

師瑜沒什麽力氣地咳嗽兩聲:“盛遠棠還沒回京?”

“已經下召, 在回來的途中, 估計到時也就這幾天。”

“這江山你父親已經拿到了,你作為他的嫡系繼承人,現在就是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想要什麽得不到?”

向言朝眉頭輕輕皺了起來。

師瑜輕聲道:“我當初讓獄卒給你帶話,有一半只是出於賭。可你真的來了,說明盛遠棠於你而言分量應當不小。他當初是被成帝一紙詔書打發去邊關,嚴格來說也算是前朝的官員,偏偏還是曾經跟先帝出征一心忠於朝庭的將軍府裏長大的, 學的都是主辱臣死以身殉國。如今帝位更叠,你憂心你父親不肯放過他, 憂心他接下來在朝中難做?還是憂心他不滿新帝, 憂心他寧死不屈?亦或者憂心他即便平安無事地通過的帝王考驗,依然跟你生出隔閡?”

其實很簡單, 就三個方向, 要麽重心在作為生父的新帝,要麽重心在作為朋友的盛遠棠,要麽重心在自己。

向言朝抿唇不語,手卻不自覺攥了起來。

“若新帝真的不願放過他, 便不會召他回京,大可以直接派人去邊關賜他一杯鳩酒;若他不滿新帝,也不會答應回來, 在邊關就能以死明志,再不濟直接領著手下人反叛,也比到皇宮裏玩刺殺來得實在;至於他和你的關系,”師瑜安靜地望著他,“他周圍的至交故友這麽多,若沒有造反一事,他真的記得你是誰麽?”

那片刻充斥的情緒是什麽,向言朝來不及分辨,對方便再度出了聲:“他記得的。”

他一怔:“……啊?”

“小公子,”師瑜眼睫虛弱地垂落下來,聲音極輕,“你若真的想在牢獄跟我談話,恐怕只能到這裏了。”

向言朝皺起眉:“師大人這算是威脅?”

“不是。”身上的疲乏感越來越重,師瑜勉強動了動唇,“我快撐不住了。”

滾燙鹹腥的味道從喉中翻湧,一縷殷紅順著他的唇角淌下來。

【師美人——!!!】

向言朝下意識伸手接住他軟倒下來的身體,盯著他的臉發怔了片刻,回頭道:“來人。”

比獄卒更快一步的是隨行的侍從:“殿下。”

“叫太醫。”

“可是……”

“我自然會和父皇解釋,”向言朝起身,“你不需要問,只需要照做。”

侍從低下頭:“屬下這就去。”

巫爾剔幹凈手中那顆眼球上殘留的肌肉,扔進一旁的玻璃瓶裏。

眼球是剛剛從這座冷宮外看守的侍衛眼眶裏取下來的,鑒於過程中對方太吵,她幹脆先給人脖子上割了道口子,等人不動了才動手。取下的眼球帶著輕微的彈性,砸進瓶底時聲音很輕微脆,彈起又落下,轉了半個圈。

她拿水壺裏的水洗幹凈手和剔眼睛的銀刀,又拿紙巾把刀擦得幹幹凈凈,水壺擦得幹幹凈凈,最後才把自己的手也擦幹凈。

蓋上玻璃塞,巫爾小心地拿起瓶子對著獄卒身邊那盞燈端詳了片刻,接著方才將瓶子收進手環的儲物格子裏。

下九天玩家一旦進了遊戲能動用的道具格只有五個,儲物格和平日裏存放道具的格子是同一種,占的是同樣的地方,不僅要花費積分開權限,且格子裏存了東西後就不能放道具。

簡而言之,吃力不討好,還容易關鍵時刻掉命。

巫爾收好玻璃瓶,又把裝水的水壺,用剩的餐巾紙分別放進兩個格子,握著銀刀直接推開了牢獄的門。

其他侍衛們被敲碎腳骨癱在地上,也都被迫看到了她剛剛弄出的動靜,女孩子鞋底噠噠噠踩在青石地面上,像是在人心上敲了陣鼓。

叫人頭皮跟著發麻。

巫爾依舊穿著件粉色的襦裙,一路晃晃悠悠走到竹林盡頭的台階。

傍晚天色極暗,宮墻上的燈火周圍飛蟲環繞,將本就不算明亮的光線撲扇得更為影影綽綽。

拐角處,許嫻將地上的草堆在一起,身上披得亂七八糟的衣衫上滿是泥土,剛剛松了口氣,卻在這時,一只手突兀地搭上她的肩膀。

她猛地回身擡手,手裏的木棒重重揮出,卻被人握住了。

巫爾是在圍墻外聽到動靜才爬進來的。

她好奇地歪頭:“你在玩什麽?”

許嫻使勁了兩次也沒把木棍從對方手裏抽出來,松懈下來時渾身都在發抖,之前的淡定不復,眼眶一片通紅。

巫爾更好奇了,正想再度開口,外頭卻在這時傳來一句:“你好了沒有?那麽一個極品可別玩壞了,留點力氣給兄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