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第2/3頁)

厭惡母親一一復述從老師那裏聽來的他的表現,然後背地裏,把他的書架背包翻得一團亂。

陸忱已經不去爭辯,垂下眸,溫順地等待狂風過境。

而到高考時,臨時改了志願,報了父母不喜歡的專業,改了報考的大學和城市。

可以逃走了。

——只有這一個念頭。

135.

逃離掉的戰爭,始終會有面對的那一天。

那時是寧晃二十幾歲演唱會不久,回家養病的時候,他接連兩天都在家照顧寧晃。

其實那時的寧晃反復發燒已經好了,但感冒的後續症狀還在,總是止不住流鼻涕和咳嗽,連咽口水都疼得直皺眉頭。

寧晃那時的經紀人急得團團轉,來看他時一再強調,說:“嗓子是本錢,千萬不能咳壞了。”

“你忍著點 ,萬一聲帶受損了,事兒就大了。”

寧晃就瞪了他一眼,張嘴聲音都啞了:“是我他媽樂意咳嗽的嗎?”

一句話說完,接連咳了一連串,那聲音聽著撕心裂肺,卻忍不住接著罵:“這多少天了,還不如痛快點,給我一刀算了。”

經紀人再不敢讓他說話,說,祖宗,你閉嘴,好好休息吧。

寧晃也知道輕重,沒再開口。

他便送經紀人下樓。

經紀人一路對著他千叮嚀萬囑咐,說:“實在不行,就再送去醫院掛水。寧晃這剛剛有點起色,聲帶真的不能傷。”

“……他也是我看著爬起來的,能走到今天不容易,千萬別出什麽事兒了。”

“他心粗,對自己不上心,就對你的話還聽一點兒,你多關照他。”

他說:“好。”

經紀人這才坐上車,走了。

他一扭頭,卻撞見了一個熟悉的面孔,愣了愣神,才說:“媽……你怎麽來了?”

他那時跟父親鬧得很兇,甚至連斷絕關系的話都說出了口,但對於母親,卻始終說不出重話來。

母親從不曾動手打他。

那時手把手教他做家務做飯的是她,一頁一頁窺伺他日記的也是她,喊他忱忱、叫他吃飯的人是她,而對他說,“陸忱,你怎麽會是這樣的孩子”的人,也是她。

她曾用嚴厲而失望的目光看他,對他說,忱忱,媽媽對你很失望。

這話曾像是刻在脊梁骨上,讓他每一個與父母預期不同的舉動,都命名為失望。

而現在。

她似乎也不再像記憶裏一樣威嚴而美麗,衰老了一點。

母親興許是聽見他跟經紀人的對話了,神色難看且遲疑,半天說:“我放心不下你,就是來看看。”

陸忱說:“我挺好的。”

母親沒說話,半晌說:“上次你跟你爸說的那個氣話……”

他就說:“不是氣話,我之前就跟爸說了,以後我給你們養老,盡兒子該盡的所有義務,缺什麽也都跟我說,能做到的我都會做,但……別管我了,真的。”

她臉色變得厲害,半天說:“忱忱,你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跟那個寧晃……”

陸忱就截了她的話:“媽,沒什麽,真的。”

他腦子裏還記得經紀人那句話。

寧晃好不容易爬起來,千萬別再出什麽事兒。

母親半晌說:“忱忱,是不是你念書的時候,我們對你管束得太嚴格了,才讓你起了逆反心?”

“我們那時只是想為你好。”

“跟這個沒關系,”陸忱輕聲說,“嚴不嚴格,我喜歡的都是男人。”

“媽,我二十幾歲了,為什麽你們還是沒法相信,我知道自己想要什麽?”

母親沉默了半天,終究還是沒繞過去:“那寧晃……”

“我不喜歡他。”

陸忱說,“媽,我電話裏跟你說過很多次,我不喜歡他。”

“你別往他身上扯,行嗎?”

他說過真心話,沒有人相信,便學會了說違心話。

尤其是在自己父母面前,最擅長的就是假裝平靜地說謊。

母親的臉色卻變了,看向了他身後。

他幾乎立刻明白了什麽,也渾身冷得厲害,卻不敢轉身。

他聽見那個喑啞的聲音,平日裏總是兇巴巴、無所畏懼的口氣,這一刻是禮貌而妥帖的,對他母親說。

好久不見,不知道您來了。

原來小叔叔是會說客套話的,他對母親說,我感冒了,也不方便招待您,樓下有一家粵菜館不錯,讓陸忱帶您去嘗嘗。

說著,咳嗽得更劇烈。

母親聲音幹癟地同寧晃客套對話。

他攥緊了拳頭,仿佛能抓住什麽似的,但空空如也的手心,讓他怕得厲害。

他低著頭,不敢讓母親從他的表情看出什麽,卻又怕寧晃什麽都看不出來。

卻聽見寧晃走到他身邊,慢慢說:“你送經紀人下去沒回來,我來看看你。”

他終於回過頭去,卻是低垂著頭,不敢擡眼去看寧晃的表情,連每一個吐字都極其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