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李東銘,”向思堯叫住想直接回臥房的朋友,“你過來一下,我有事情要告訴你。”

李東銘很少看到向思堯如此嚴肅,帶著懷疑走過來:“你說吧。”

向思堯其實挺喜歡李東銘這間房子。

往上爬樓梯的時候,會遇到樓上樓下的鄰居,跟他打招呼,告訴他哪裏在打折快去搶購,問他有沒有對象;李東銘雖然讓他負責打掃衛生,但也不算特別不愛幹凈,向思堯只要每天稍微花半小時整理一下,就差不多了。

早上有早點攤,晚上有夜宵攤。窗戶外面還有一棵很高的樹,雖然夏天有知了吵得他晚上睡覺不得不戴耳塞,但午後陽光穿過密葉灑下來的時候,他又原諒了一切。

這是他在這個城市第一個可以安眠的地方,他珍惜、重視這幾個為數不多的朋友。也不想在朋友剛知道他的身世時,就這麽草率地離開,不給任何的解釋。

而李東銘在聽完他的整個故事以後,也總算態度緩和了下來:“原來你跟譚躍認識這麽多年了啊。”

他又想到一個關鍵的問題:“他的陽痿還是你爸造成的……”

“都說了不是陽痿,是信息素紊亂!”向思堯說。

“差不多了。”李東銘不太在乎,繼續講著他的思路,“照你的說法,他現在還非常不穩定,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那他理論上應該很恨你爸和你啊。怎麽可能看到你就來追你了?有沒有這種可能,他其實只是想把你睡到,然後狠狠地甩掉你,報復你,摧毀你的心呢?”

李東銘這麽說出來,原本是做好了被向思堯一票否決的準備。沒想到的是,向思堯居然點了點頭,說:“有可能。”

“是吧!聽我的,情海無邊,趁早回身……”

“有可能你真的看太多狗血言情劇了。”向思堯說,“告訴你個規律,別把自己想成生活的主角,你會快樂很多。”

比如向思堯就已經想明白了,如果這個世界是一個精彩的故事,那他爸才是那個大男主,而他這個配角,更有可能是在叢林裏帶著邪教信徒東躲西藏的小嘍啰。

以及,更重要的原因是,譚躍根本不是那種人。

如果一個人,在忍受劇烈疼痛的情況下,做出最出格的舉動,也不過是一個吻;帶著他辦復雜的案子,而不是僅僅把他當做一個跑腿的工具,給他遠遠高於正常水平的工資;帳篷確實換了,燈卻還是原來那個,只是更換了零件;甚至還他媽負責當司機早接晚送。如果做這些全都是為了報復,那報復這個詞應該修正定義,改成做慈善。

譚躍不會怪他,也不會搞什麽無聊的報復,但正是如此,向思堯才會更加沒辦法坦然地忘記過去,忘記自己的父親是誰。這並不是更改戶口本,抹去存在的痕跡,就能做到的事情。

“我又沒什麽值得騙的,”向思堯說,“非要說報復,全世界的人都可以找我算賬好嗎?你之前去定期買抑制劑的時候,不也天天抱怨哪個龜孫子害得你多花錢。那我難道能說你一早就存心想報復我嗎?”

李東銘被噎得說不出話來,他甚至想立刻跟倪虹商量,讓倪虹從此拒絕向思堯所有時段的預約。向思堯這家夥,練習太多,現在嘴皮子越講越溜了。

向思堯甚至說:“你這樣已經形成了侮辱誹謗罪,根據《刑法》第二百四十六條規定,故意捏造並散布虛構的事實,足以貶損他人人格,實施破壞他人名譽,情節嚴重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剝奪政治權利。”

“停!”李東銘服了,“我閉嘴,晚安!再見!”

譚躍這天來得過於早了,甚至在樓下的早餐攤吃了碗面。有阿姨問他:“小夥子,我怎麽看你來好幾次了,你不住這裏吧?”

“接人。”譚躍說,“接他上班。”

“司機啊。”阿姨說,但又覺得奇怪,“這什麽人這麽奢侈,天天叫專車司機,還不如省點錢,別住這兒了去換個好點的房子。”

“不要錢,”譚躍幫忙把醋遞了過去,“我自願的,一起上班,他沒車。”

阿姨聽明白了,曖昧地一笑:“你在追人家吧?”

譚躍點頭。

“真有激情,這麽早就過來等,”阿姨感慨了一聲,“果然是年輕人啊。小向?”

“周阿姨,我猜你就在樓下。”向思堯說,“你家的紗窗破了,我剛剛看到貓在窗台邊上,把它們嚇回去了,你快回去關窗吧。”

這可是十分要緊的事情,阿姨連忙跑上樓去,留下面攤上的老板,以及譚躍和向思堯。

“你今天來得好早啊。”向思堯說,“昨天回去就很晚了吧,這樣都睡不了幾個小時。”

他想,或許應該讓譚躍停止這樣的行動,從來沒有聽說律師還要天天去接自己助理的,他也不該這麽心安理得地享受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