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他們一起去吃了夜宵。

徐總對著向思堯敬了好幾杯酒,一直說要簽下向思堯。又問:“思堯,你說你是法律工作者,具體幹什麽的啊?律師嗎?”

“沒有,”向思堯很誠實,“現在暫時還算不上,我還沒拿到執業證,法考也還差最後一關。還在當律師助理。”

“那別幹了!”徐總直接幫他決定,“我有個高中同學也去當過律師助理,說簡直不如當狗,每天累死累活也沒幾個錢,後來你猜怎麽樣了?”

“不會猝死了吧?”向思堯猜測。

“那倒沒有,但他脫發了。”徐總說,“那些律師表面人模狗樣的,其實都是群垃圾,只有收錢的時候最積極。你是Omega吧?我跟你說,長得標致的Omega,去當助理,被律師揩油風險也很大的,真的,別幹了,明天就辭職!”

向思堯:“……”

徐總終於意識到飯桌上還有個不認識的人,而且看起來還挺衣冠楚楚,便客氣地問道:“您是哪位的朋友啊?”

譚躍說:“我是帶向思堯的律師。”

向思堯有點想把頭栽進面前那個滾燙的鍋裏。

但徐總果然境界不一般,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立刻就換了一副嘴臉,跟譚躍親切握手:“您好啊,我看你水平就很高,以後有需要找你啊。”

“我主要是打刑辯的,”譚躍說,“如果哪天您成了犯罪嫌疑人,歡迎聯系我。”

他這話其實說得很不嚴謹,刑事案件也有自訴的,徐總也有可能是起訴的原告方。不過向思堯並沒有糾正。

徐總畢竟是自己先說錯了話,這會兒脾氣好得不得了:“哎呀,不要這麽不高興嘛。您聽過一句話嗎?喜劇是冒犯的藝術,我們就是幹這個的。”

“沒事。”譚躍終於換了個語氣,“反正向思堯又不會辭職。也不會禿頭。”

向思堯立刻跟著表忠心:“對,我現在還有事情沒做完呢。徐總,謝謝你的欣賞,不好意思啊。”

“不要叫徐總,我們都是為了愛好玩玩,又不是那些為了賺錢的生意人,”他說,“叫我徐笛就好了,吹笛子那個笛。”

說罷,他突然不知道從哪個地方真的掏出來了一支笛子,在桌邊上開始吹奏一曲《滄海一聲笑》。

譚躍原本是想忍的,也想欣賞音樂,但是這些人叫好的時候,是不是能注意一點,退一步說,就算這麽喜歡要扔錢,也不該扔到他的碗裏吧?

這些人實在是太神經了,如果向思堯真辭了職跑去講脫口秀,譚躍很擔心哪天向思堯也會變成這樣。

一曲奏罷,徐笛問向思堯:“你有什麽事情一定要留在律所呢?其實我們也可以接受兼職的,你像現在這樣,周末晚上去表演就行了。”

“我們很忙的,”譚躍喝了口免費茶水,慢悠悠地說,“經常還要去外地開庭,周末也不在。”

徐笛裝聽不到,只顧著問向思堯本人的意見:“看著我的眼睛,說你不願意。你看,我從你的眼神就能看出來,你是很想去的,對吧?到底是有什麽顧慮呢?”

“莫非……”徐笛突然想起倪虹之前問過他的事情,靈光一閃,“你不會真的有家裏人在坐牢吧?”

向思堯沉默了。

倪虹出來打圓場,說:“哎呀,這個是思堯的隱私,我們都沒打聽過,你就別問了。”

“好吧。”徐笛也不再追問,“思堯,其實我今天給小倪說的時候,還是有點放大話了,我以為她開玩笑呢,如果你家裏真的有這種問題……我還是說清楚。其實普通犯點小問題,我這裏是沒關系的,比如醉駕啊鬥毆啊,這些都是小事,禍不及家人嘛。但並不是說全都沒關系,比如你父母是老賴的話,最好還是把錢還清了再來。”

向思堯很佩服徐笛的思維,其實也不是沒有道理,人家也只是為自己著想,盡量避免麻煩罷了。

但是向思堯也不太能知道,程臨的罪行,到底是該歸類到哪一項。

“什麽意思?”邊上的譚躍卻突然插嘴,“罪犯的家屬也有人權,你這樣不合適吧。”

徐笛頓覺扯淡:“你剛不還說他不會辭職嗎?那我不簽他,不是正好?”

“那是他不願意簽,你不能因為這種原因不要,”譚躍語氣冷冰冰地,又很強硬,“你剛才說的話完全是以不適當的理由拒絕應聘者,我已經錄音了。”

“我操,吃個火鍋,你他媽開錄音幹嘛啊?”徐笛也怒了。

“本來是想錄一下怎麽有人吹笛子這麽難聽的。”譚躍說,“你應該道歉。”

“不要吵了!”向思堯現在改變了想法,他想把桌子上這個滾燙的鍋扣在兩個人的頭上,“徐總,我就跟你說了吧,我爸是程臨,就是這件事。”

所有人安靜了。

只有鍋裏的毛肚沸騰著漂浮在紅彤彤的熱油之上,彰顯著一件事:它煮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