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君臣無猜,夫婦不疑……(第4/5頁)

找了半天沒有,聽殿下忽然又道,“不必找了。”

宣明珠想起來了,是在汝州行宮的時候,他那日以汝州剌史的身份前來拜見,當時她正命張宗子為自己梳頭,震驚之下轉頭,頭發便被篦梳帶下了一縷。

他走時,將那縷發收入袖中。

這麽久遠的事,宣明珠以為他當時出門便會扔了,畢竟只是一縷發而已,對於有潔癖之人來說,這東西與剪落的指甲都是汙物。她怎麽也沒想到,他一直好好地保存至如今。

“殿下怎麽不語?”澄兒惴惴地問,同時心裏替梅閣老著急,他送什麽不好,為何要送這勾起回憶之物,萬一殿下想起了過去的傷心事,又不要他了,梅閣老那兩遭心頭血是不是白剜?可看他何處哭去。

宣明珠卻是低頭一笑,將朱合輕輕地包裹在掌心中。

“我只是想起,方才他走時,忘了對他說一句話。”

本宮今日亦甚喜閣老。

*

梅長生輕裝簡從,為了早去早回,行程定得很緊,不過出京前他卻先繞路去了趟護國寺。

聽明珠說,自從送儺離開後,宣燾狠鬧過幾場。

不過宣明珠知道送儺與君決絕的心意,狠狠心未理,宣燾脾氣再大也掙不出困他的牢籠,就這麽囫圇到今日。

護國寺自打出了法染的事,經歷一番整頓,香火比往年這個節令下蕭條了許多。梅長生徑直來到後閣,敲開那道禪門。

時隔幾個月後再見宣燾,只見他碧衣消沉,唇上蓄了一層青胡茬,整個人都削瘦了一圈。

梅長生一霎有些認不得他:“四哥?”

宣燾看見來人的一瞬,目光明晦閃動。

不再口口聲聲讓他把送儺帶回來,開口第一句話:“把我弄出去。”

梅長生聞言眉梢動了動,宣燾上前,走到門邊時,照例被戟衛攔住。

這位意態蕭索的四爺早已沒了同這起子奴才置氣的心氣兒,眼睛只管盯著門外之人,“你不是叫我一聲四哥嗎,梅鶴庭,想法子把我弄出去。”

“就算出來了,”梅長生看著他慢慢問,“四哥又待如何?”

“你們不叫她來見我,我便去找她!”

經過半年枯索的獨處生活,宣燾表面上鋒棱全無,實則內心的憤懣已將到達頂峰。那張俊美的臉神色扭曲著,每一個字音都從牙縫裏擠出:“我會捉住她,讓她明白明白,什麽叫主仆之道。”

梅長生看著男人眼裏的狠厲,以及狠厲背後隱隱浮現的委屈,忽而有些同情他。

“原來你還是沒懂啊。”

“我什麽不懂?!”宣燾忽然爆發了,握戟瞠視梅長生質問,“她跟了我五年,不過是一時鉆了牛角尖,大不了爺今後對她好點,見面三分情,她只消見我一面,自然便會回轉。你只說你幫不幫我?”

梅長生輕嘆了一聲,搖搖頭,以過來人的口吻道:“我勸四哥,若能將她放下,此時放下最不苦。不然,四哥須先認清一點,送儺姑娘由始至終都不是你的仆從,你若不能將她視為完全平等的人,不管你身在何處,困住你的藩籬都不會打破。”說罷轉身即去。

留下宣燾一個人,呆呆半晌,忽笑著一拳砸在禪房的墻壁上,“放的什麽屁!這五年我許她同吃同住,我身邊只有她一個,還不平等嗎?”

送儺,你真就這麽狠的心。

我都已經這麽想你了,你定然也在外頭想著我,這樣才叫平等啊。

那裘褪色的綠衫宛如秋末的一片凋葉,慢慢滑坐在墻角,啞聲喃喃,“對吧,送儺,你怎麽可能不想四爺……”

晨鐘嗡然而響,禪房的木門重新闔上,照不入一縷秋陽。

*

梅長生離開洛陽的第二日,也是中秋歇朝的最後一天,皇帝興致好,擬同皇後在禦花園和皇姑姑一起吃蟹賞花。

他早早地命人向翠微宮傳了信,宣明珠自然答應。

於是這天一早,宴樂之前,皇帝先到前殿將未批的奏折批覆一番。

無意間看見案旁那只盛裝諭旨的玉匣,皇帝笑了笑,他說話算話,心想梅閣老好不容易求來的旨意,他便不越俎代庖給姑姑了。

還是等閣老回來,為獎他辛勞賜予他,也算圓了他的這份情意。

略微走神的功夫,皇帝又想起另一樁事,忙放筆去尋被壓在已閱折子裏的江琮的密折。找到了,他喚來近侍道:“給朕點個燭燈來。”

禦前秉筆不知陛下白日點燈意欲何為,不敢耽擱,忙移燭台過來。

兩點燭光映在宣長賜年輕的眼裏,他將那折子湊向燭火,將及未及時,忽覺眼前天旋地轉。

宣長賜身影一晃,從墀階上頭栽了下去。

密折從他手裏落地,無聲砸在駝毯上,攤散開一紙刺墨的白。

“陛下!”禦前公公高呼,駭然變色上前托扶人事不醒的皇帝,向殿外喊道:“來人!快快宣太醫,請皇後娘娘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