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君臣無猜,夫婦不疑……(第2/5頁)

他從在丹青館見到那冪籬女子的一刻起,便知自己此生只會鐘情於此一人了。心裏常常覺得愛她還不足,哪裏還有余地擱得下別人?

白耽誤了那些女孩子不說,也對不起他的三郎。

所以無論禮部如何勸諫太妃如何暗示,他都打定主意不再選妃。

有拿皇後入宮將近一年還無喜說事的,叫他通通嚴厲申飭了一番。國母也是他們可非議的麽?朕都不急,這一個個多嘴多舌的又不是太監,急的是哪門子。

梅長生看清皇帝的神情,抿唇微笑了下,不敢過多流露,再度叩首長揖:“一生一世一雙人,陛下如是,臣之心亦如是。乞請陛下玉成。”

他連皇後都搬了出來,皇帝便做不出厲色模樣了,嗤笑一聲:“地上涼,閣老先平身吧,若教姑母知道,不說大人心誠,反要來怨朕了。”

梅長生聽出皇帝有松口之意,眸色登時熠然,不故作矯情,謝恩起身。

皇帝亦起身下墀,背手踱到梅長生身前,對面那雙灼灼的眼裏,仿佛含著萬千希冀,就等著他點這個頭。

“朕還有最後一問。”皇帝仰頭望了望彩龍繪金的藻井,笑笑問他,“閣老一旦尚主,即使朕不疑你,可你身後作為江南閥閱之首的梅氏,盤根勢廣,又當如何是好?”

梅長生不假思索地揖手:“臣上議,梅氏自臣以後,男不得尚主,女不得選禦,世世代代不承禦於皇室宮闈。”

皇帝大詫,繼而笑出聲來,直笑到腔子都發疼,咳了幾音:“梅閣老啊老閣老,原來你都替朕想好了!朕小瞧你了,你這是圖自己便利,直接斷了後人的路啊。”

“他們的路,自有他們自己去趟。”梅長生想起過往一年的種種經歷,目光深沉,“臣也是這樣一步步過來的。”

皇帝挑眉,“宣梅從此不通婚,族中能答應?”

“這點小事,臣可做主。”梅長生躬首再請,“只求陛下答應。”

皇帝凝神望了他幾許,嘴邊終於露出一抹微笑來。

他的這位閣老,有本事壓住朝臣的非議,有本事泯除他的疑心,還早早思慮周到免去了後顧之憂。如果說之前他對於梅鶴庭與皇姑母的事還有些疑慮,那麽經過這一番長談,宣長賜相信了,梅鶴庭對姑姑確是真心的。

今夜月圓,梅鶴庭從上殿到說服他,不過半個時辰而已。

有如此心智如此辯才的良臣,為他佐理江山……

宣長賜氣志昂然,“成,朕應了。”

梅長生大喜,眼睛亮得像嵌進了兩顆星,“多謝陛下,那聖旨便有勞陛下了,臣這就為陛下鋪絹研墨!”

皇帝從來不知梅長生也會猴急,可真算開了回眼界,眼珠微轉,忽的嘿笑一聲:

“別急呀,朕記得,前日朝會上工部報,汴河最近正修堰浚疏漕道。關乎運輸糧米的大計,非同小可,嗯,閣老能者多勞,不如外任去督促此事。待卿回了,朕的詔書自然便給你。”

這橫生的枝節在梅長生意料之外。

前一刻還精明強幹的人臉上閃過一絲茫然,待他看清皇帝眼底的促狹,隨即了然,無奈地拱手討饒:“陛下體恤臣吧,去汴州督漕……短則一月才能回。”

一日也不想與她分別。

“怎麽,”皇帝好脾氣地眯眯眼,“閣老連一個月都不能等嗎?”

他雖松了口,胸中卻總有一種說出不上來的感覺,既似寬慰,又如失落,仿佛生命之中很重要的親人將要被奪走了。

更何況,今晚從頭到尾一直是梅長生在主導進程,宣長賜非得治他一治才舒坦。

至於那汴州漕運,事關國庫倉廩的虛實,為他看重是真,也不算調任重臣作兒戲。

天子一言九鼎,梅長生識清時勢,猶豫了幾霎,也只得領旨謝恩。權當,是最後一場好事多磨吧。

告退之前,他不放心地又詢請了一句:“臣鬥膽,那擬旨之事……陛下請莫忘了。”

皇帝哈哈大笑,皇姑母得是多高的手腕,竟讓他的股肱大臣患得患失成這模樣。隨即意識到自己露於形態了,少年咳了一聲,矜然頷首。

看著梅長生出殿的身影,宣長賜心情大好,想了想,嘴角彎彎地踅回禦書案,撚了只秋水玉杆的紫毫筆在手。

內侍見了,忙欲上前伺候研墨,被宣長賜止了,他自己含笑磨了墨,在黃絹上落筆擬了一道旨。待吹幹後,滿意地看了一遍,封入玉檀匣中。

自己的姑姑嘛,他委屈誰也不能慢怠了她去。

隨後皇帝擺駕轉回內殿的寢宮。

不比前殿的清涼曠大,寢室內鳳燭曛曛,飄動著幾縷若有似無的幽香,不是龍涎瑞腦這等名貴的成香,而是女子身上的天然之香,千金難求。

墨皇後聽得動靜,挑開香雲紗雲海祥紋簾帳,露出一張清凈出塵的素面,被那緋緞深衣襯著,有種帳下芙蓉的情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