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臣來遲了。”……(第2/4頁)

“陸府一如芥子齏粉,比司天台?想多了。惹天下非議?你不配。”

“最後,本宮行事,論心不論跡。容你放這麽多,不過是相中了你這條老奸舌,迎宵,待會到了陵前,記得給本宮剪下來喂狗。”

宣明珠一雙黛長的蛾眉如兩道清冷的新月彎鉤,玉頰上漠然無怒,一字字說罷,又問了一遍:“還有話說嗎。”

林氏對上那雙年輕卻鎮古的鳳眸,突然遍體竄起一股寒意。

她刮著嗓子顫聲道:“這丹券、這是柔嘉娘娘的鈞旨!殿下體性最孝,難道也不顧全柔嘉娘娘的心意了嗎?”

宣明珠先前聽這老太婆怎麽說都未動色,聽到這句話,霍然沉目,如觸逆鱗,伸手拔出身旁親衛的腰刀!

“殿下!”

迎宵的佩刀離鞘,驚呼一聲,生怕殿下割傷手,又怕殿下氣性上來,當著眾目睽睽沾了人命在手上,正要攔。

“嗖”一聲。

丹券裂。

生鐵坯鑄造的丹書鐵券在一瞬間四分五裂,片片墜地,林氏空舉著一只手,渾濁的瞳孔瑟瑟張大。

方從她耳畔鉆過的快箭射入她身後的堂門匾聯,翎尾顫動,入木三分。

“小淮兒!”宣明珠目色大亮,轉回頭,“你……”

她的尾音戛然而止。

門邊的人,聽見她這聲呼喚後,目光沉翳。

隨即,他展唇向宣明珠露出一個溫致的笑容,宛如滌蕩汙濁的清泉湧至她身邊,那樣輕柔,又那樣迅疾。

他長鬢盡濕,仿佛累極,沉甸甸的鼻息帶著百裏風塵與暑秋燥熱,落在她鬢額之上。

深不見底的目光始終不離她,凝望著她,安撫著她,輕輕伸手,取下宣明珠手中硌紅了掌心的長刀,“咣啷”一下丟在地上。

像丟掉她心裏的一份憤怒與委屈。

一聲低呢,輕若翻山越嶺的風絮:“臣來遲了。”

宣明珠怔怔的眨動翦水明眸。

梅長生執弓擋在他的殿下身前,轉頭目視林氏。

“方才之言我沒聽清,你可再說一遍。”

*

陸家大院裏所有人,都被這突來的變化驚了個措手不及。

他說他來遲了,可今天才是八月十二。

該是秋闈第三場的會試日,而梅長生此時,應當在汝州監考。

宣明珠手裏失了分量,人也輕飄飄的懵懂起來,“你怎的來了?”

她卻不知,他的箭術與臂力何時這樣好了?

話雖這樣問,她刹那間松下的心弦,卻是騙不過人。他來了,她便知,此間再大波瀾,也將塵埃落定。

這種無關風月的信任,無道理可講。

梅長生籠著層潮熱的目光落在宣明珠臉上,低低道:“殿下放心,臣未誤公,考場結卷之後便快馬趕了回來。此後三日中秋休沐,臣的功夫很足裕,足夠為殿下分憂。”

說話時他的喘息還未勻凈,鼻尖凝著一粒汗珠,似墜不墜,與他含住女子的目光一樣晶瑩。

像跑死兩匹快馬來不及喝一口水、入京後先去皇宮內庫尋了弓、再向陛下求得特許令這些事,自然不必一一對她說明了。他不需邀功,只要她在這裏讓他好生地端望一眼,便是全部的恩賜。

“啊呀!!”

一聲大煞風景的淒厲叫喊猛然刺破長空,林氏像被人掐住了喉嚨,那呼聲慘惻又絕望。

她顫巍巍地彎腰,想將那些當成了一世命根子的鐵胎碎片重新拼湊起來,可惜是徒勞。

被她當成陸府保命符、傳家寶的丹書鐵券,就在她面前眼睜睜地被毀去。

她處心積慮幾十年的經營,彈指間,灰飛煙滅。

“你、你敢毀壞祖皇帝頒賜的丹書鐵券!這是夷滅九族之罪!”

林氏頭腦近乎癲狂,渾身篩糠地指住這天降的殺才,嗓子喊劈了音,將木仗在地面上撞擊得鏗鏗作響,聲嘶力竭:“豎子當死!豎子當死!”

“別急,今日夷滅九族者必有一家。”

梅長生側眸輕掃,眼中前一刻的脈脈溫情須臾凝成霜,“本官奉命調查樊城公主溺斃一案,陸氏聽解!即刻押往博萬壇帝姬陵,本官,要開棺驗屍。”

宣明珠聞言睫眸微顫,林氏破罐子破摔叫喊起來:“憑何押解我陸家?你無證據,無死者配偶與子女首肯,你敢開棺,便是對天家大不敬!”

陸學菡從方才一見梅長生開始,就兩眼泛黑,自覺萬事休矣。此人破案如神的名聲如雷貫耳,又是楚王叛反案中的最大功臣,先前一個大長公主,他已經招架不住,再來一個姓梅的,等著他的只有地府幽冥了。

待聽見祖母那聲吼,他的靈台又倏爾清明子幾分,到了生死存亡之際,慫人也壯出三分膽色,弱聲接口:

“梅大人,你、你奉誰的令?莫以為我不知,你如今不在大理寺了,外州官如何管得京城事,你這是越職、越權。再說你毀去禦賜丹券,罪不容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