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荒唐,殿下置氣也要有個分寸。”……(第3/3頁)

宣明珠強忍住才沒露出諷色,“我追隨你而來?若我沒糊塗,我是先你……”

說到一半她忽然明白了,是坊外那輛公主儀制的厭翟車。

輿車的行速比尋常馬車快,她平日又不會來這種消遣場所,所以,他見了她自然以為,是她在家中思念他心切,一聽說坊市有案件發生,思忖大理寺會來人調查,便心急火燎地提前來此守株待兔。

說不得冤枉,因她從前確實幹過類似之事。

那是新婚頭一年,她想為梅鶴庭過一個特別的生辰,便甜蜜地換上頭一天他誇好看的金絲滿繡流仙裙,去翰林院外悄悄等候。

原本想給小夫君一個驚喜。

結果也像今日這般,挨了他一頓數落。

往事回首不堪,哪怕已沒了當初的執念,宣明珠仍覺心裏頭隱隱作痛。

她也曾從滾熱的胸腔子裏,捧出過真心給他。

她也有如水晶琉璃一樣,純粹向往過、由衷歡喜過的韶華歲月。

樓上樓下兩方寂靜,宣明珠訪友的好心情被他一掃而空,低斂輕輕顫抖的睫。

“讓開。”

梅鶴庭不願她下次再犯相同的錯誤,拉住宣明珠的手腕,“殿下聽言。殿下承胤貴重,自與尋常閨淑不同,一言一行皆為宗女之表率,不可從心所欲,逾矩乖張。”

楊珂芝忽然沒好氣道:“青笠!”

管他是不是這起命案的主理人,她這爆脾氣真捺不住了!了不得,縱使晉明帝和先帝當世時,都舍不得說昭樂一句重話,他倒反了天罡,堂堂的長公主,教訓張口就來呀?

楊珂芝咬著牙根兒,“青笠,一個時辰前冰鎮的酥酪此時剛好,還不端給殿下,用上一碗壓壓驚再走?長公主遠道來訪,你可仔細待人的禮數,別忘了醋打哪兒酸,鹽打哪兒鹹,鼻子上頭倆窟窿通透些,連這麽點眼力價兒都沒有嗎!”

梅鶴庭微怔。

青笠反應也快,順勢接口:“是。多承長公主殿下惦記我們坊主,今日特意來訪,不成想鬧出這種事,將殿下嚇得六神無主,當真是敝坊的疏失。”

梅鶴庭腦中有一瞬空白。

一個時辰前,訪友。

——她不是為他而來的。

再看她的臉色微微發白,確實像被嚇壞的模樣。

自己方才,對她說了什麽?

“臣……”

宣明珠輕巧地抽出手,瞥了眼腕上那一圈紅痕,神色雍容地走過男人身側。

避過他下意識伸出的手,長裙曳地,拾階下樓。

“梅少卿如此草率推演,本宮不得不懷疑大理寺主理刑獄的能力。”

正欲跟上去的梅鶴庭懷疑自己聽錯了,雙腳定在原地。

宣明珠一步步走到圍屏邊,屍體已被兩個衙役擔上苫架擡去,她毫不避諱地站在那張波斯毯上,聲音清凜:

“限大理寺三日之內結案,崔錦衣親自將案宗遞到長公主府,滯一日,謫徽州。”

崔錦衣是大理寺卿的名字,徽州是崔錦衣的家鄉。整個堂廳,比方才的死寂還寂。

那些因樂坊死人而驚恐萬狀的女孩子,忽見識到不怒而威的長公主殿下,言語間又偏向樂坊,如同吃了一顆定心丸,只覺長公主殿下渾身上下都熠熠然閃著光輝,令人崇敬不已。

只苦了大理寺的一眾官役,個個屏息。

評事李乾的寒毛都豎起了,往常這位殿下對著梅駙馬要星星不給月亮,再和氣也沒有的,想不到今日竟當眾駁了駙馬顏面。

他舔舔幹澀的唇,試探開口:

“啟稟殿下,梅大人近水樓台,不如讓他將案子進展……”

“荒唐。”梅鶴庭回過神撩袍下樓,快步走向宣明珠:“殿下置氣也要有個分寸,內閫不得幹預有司辦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