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人生(第2/10頁)

“我是翺翔集團辦公室的。我們接到檢察院的通知,說是寧恕因為行賄接受調查。我們考慮到與寧恕有沖突,拒絕接收通知,建議檢察院通知其親屬。但檢察院說寧恕交代家中親屬已經死絕了,我們只好查了一下,現在通知你,具體檢察院的聯絡方式,我立刻發到你手機上。”

家中親屬死絕?寧宥聽了,以為自己得噎氣而亡,結果她發現自己視若尋常地道:“謝謝啊,我會盡快與檢察院聯絡。”

收回手機,寧宥不禁又想到,家中親屬死絕?她哼哼笑了出來。一再被寧恕氣得發瘋,媽媽去世終於讓她對寧恕絕望,她現在反而能心平氣和地對待寧恕。她又回去跟同事會合。寧恕的事不急,通過郝青林的事,寧宥已經自學成才,懂得各項流程,知道離她可以出力的時間還有一段距離。

相比醫院其他科室菜市場般的熱鬧,心理科就顯得冷清得多,進出的人也顯得不怎麽理直氣壯。還有一個郁悶的病人站在走廊大聲控訴他掛號的是神經內科,醫生非要趕他來這兒。陳母神色陰郁,陳昕兒一臉茫然。兩人坐等了會兒,就很快可以見專家了。

也不知怎的,專家問的問題總是能一針戳到陳母的話癆穴。專家問到病情從什麽時候開始,陳母一下子回顧到陳昕兒的高中時代、上海工作無緣無故地丟失、深圳遇難等等,滔滔不絕。專家認真聽著,隨時插話問一句該階段陳昕兒的精神狀況。

與以往看病不同,以往都是排半天隊,醫生在一幫病人裏三層、外三層的包圍中三言兩語地就將病人打發了。若醫生多言語幾句,旁邊等候的病人便會躁動不安。而這次,醫生一個個問題仔細地提出來,都很切中要害。陳母考慮著、回憶著、回答著,不知怎的,越想越心酸,頭一低,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她不想在外人面前哭,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旁邊陳昕兒看著,開始煩躁不安起來,左右張望著旁人的反應,站起身遮擋在陳母面前,又悄悄推媽媽幾下,暗示其克制。

專家早已習以為常,耐心等了會兒,問:“你們看起來沒有醫保?”

陳母忙點頭道:“她這幾年把工作都辭掉了,連朋友幫忙找的鐵飯碗都沒保住。”

專家道:“看起來歷年常規體檢也沒怎麽做。診斷還需要體檢排除腦部疾病和身體其他臟器的疾病。我給你開好各項檢查,為你女兒身體考慮,最好全部檢查一遍,然後拿檢查結果再來找我。”

陳母紅了臉,局促不安地道:“我不知道……還以為……我只拿了一千塊錢……”

專家道:“嗯,不急,我替你算一下……夠了。你拿去付費預約吧。先給你開的一種藥,你一定要觀察服用後的反應。不用擔心,如果排除臟器疾病的話,現在許多國產常規藥價格並不高。”

陳母想不到醫生這麽體貼。她面紅耳赤地起身,想說感謝,可又怕自己一張嘴,就軟弱地大哭起來,只能鞠個躬,拖陳昕兒離開。

下午,檢察院的通知終於降臨到寧宥的手機。而翺翔集團辦公室轉達時說的傳喚已經變為拘留。寧宥從嚴謹的格式化通知中聽出三個關鍵詞:拘留、誣陷、行賄。

寧宥忍不住問通知人:“請問,我這手機號碼是翺翔集團退回通知時跟你們透露的,還是寧恕向你們透露的?”

檢察院的同志倒是實事求是:“寧恕跟我們說的。”

寧宥不禁“呵呵”一下,才道:“我正出差,不如我今明兩天找時間去你們那兒拿一下。”

轉身,寧宥便一個電話打到簡宏成那兒:“回上海了嗎?我出差呢。”

簡宏成笑道:“你純粹是躲我,別狡辯,心照不宣吧。”

寧宥不禁笑了:“狡辯什麽?我出差的地方離老家近,等下我去檢察院拿寧恕的拘留通知。他最先還跟檢察官們賭氣,說全家人都死光了,沒有家屬可以通知,不知怎麽今天忽然反悔,要求通知我了——罪名是誣陷和行賄。你要是還沒回上海,一起吃個飯,我請客感謝你。”

簡宏成道:“我在深圳!說吧,要我做什麽,不用請客我也知無不言。”

寧宥訕訕地笑:“那這頓請客我欠著。我就請問你一下,可不可能求趙董手下留情?”

簡宏成想都不用想,就道:“求趙董還是其次,關鍵得求鄺局。但後者為洗白自己,只能拿寧恕下手,而且是下狠手。你勸不轉鄺局的。寧恕的事走到今天,你能幫的余地不大,我也幫不了。”

寧宥悻悻地:“那他還找我幹嗎?全家人都死光,法院給指定一個律師,最終弄出來也是一樣的結果。找精神支柱?呵呵,我又自作多情了。”

簡宏成道:“有事鐘無艷,無事夏迎春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