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水在鍋中翻滾, 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音,張素商將切好的面條飛速下鍋,安菲薩將帶來的番茄醬倒在另一個小鍋裏, 加了雞蛋一起翻炒,等面條出來,再拿這醬一拌,潔白的面條便染上了誘人的紅色油光。

來自俄國的幾個運動員是經常和張素商一起吃飯的, 平時張教練要求他們吃少油少鹽的雞肉、魚肉、牛肉,輔助牛奶和雞蛋補充營養,但份量通常不多,頂多塞個半飽,然後再用蔬菜把剩下的餓意填掉。

這麽吃的效果很好, 搭配充足的睡眠和鍛煉,蔣靜湖連補藥都沒給開,幾個運動員的身板便越來越結實,連出身最貧苦的安菲薩都血色極佳, 頭發柔亮濃密, 連腮紅都不用打,便看著白裏透紅,渾身洋溢著健康之美,走出去回頭率極高。

但在外比賽的時候,大家也沒空去搞什麽健身餐,都是幹糧配水, 偶爾條件好點就下一碗面條, 跟著張素商, 面條、餃子、餛飩、大餅他們都吃慣了, 教練做飯時還能搭把手。

今天他們選擇了番茄雞蛋面作為早飯, 那個被他們撿回來的哥們也跟著一起吃,他雖然寡言少語,教養卻不錯,吸溜面條都沒發出聲音。

相比之下,其他幾個標準工農階級出身的少年少女就吃得比較豪邁,在救下這哥們之前,他們被張教練鞭策著跑了10公裏,又都正年輕,胃口好得很,張素商下了五斤面條,除去那哥們拿走的一小碗,其他的全被他們吃完了。

米沙問盧卡斯:“馬克西姆和彼得先生還沒起床嗎?我們不給他們留一點?”

盧卡斯回道:“彼得先生說要帶他去吃挪威本土的早餐。”

想起昨晚把張素商吃吐的鯡魚,大家的表情微妙一瞬。

安菲薩和盧卡斯最能吃,兩人還拿面條在番茄肉醬的鍋裏滾了滾,將醬也掃得幹幹凈凈。

張素商拿出珍藏的薄荷葉泡了水慢慢喝,還分了那哥們一杯:“我叫秋卡,你叫什麽來著?家在哪裏?”

哥們捧著水杯,眼珠子緩慢的轉動,似乎是張素商的問題太多,讓他的大腦處理起來有些困難,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回答了其中一個問題:“瓦斯奇卡。”

這名字一聽就知道是昵稱,而非全名。

俄羅斯人喜歡叫親近的人的昵稱,像張素商就管阿列克謝叫廖莎,而在名字的後面加“奇卡”二字也是一種非常親密的叫法,一般是父母長輩稱呼自家女孩居多,但被這麽叫男孩的也不是沒有,米沙就被他弟弟伊萬叫過“米洛奇卡”。

張素商蹲著問他:“你的家人在哪呢?你怎麽在這裏的?”

一個疑似失能的人能保持整潔,可見他的家人是靠譜的,這會兒人丟了,還不定得多急呢。

瓦斯奇卡又低下頭,他看起來三十多歲,蒼白而瘦弱,像那種長期被關在房間裏躺著的病人,但五官的底子挺好,但凡神情別那麽呆滯,也該是個不遜於奧洛夫的中年帥哥。

既然他不出聲,張素商也只好讓米沙去報警,而他自己則閱讀蔣靜湖發來的一封電報。

小蔣大夫有一位族兄,是個前清時期參加過甲午戰爭的軍醫,醫術十分過硬,是小蔣大夫十分敬佩的人,人家年紀大了,對於學習新的外科手法依然很感興趣,特意詢問蔣靜湖能否給一些學習資料給他,這事張素商也知道,蔣靜湖寄的資料有不少還是他翻譯的。

但根據電報裏的內容,他們這次寄信並不順利,路上還被審查的人卡了一下,若非有蔣靜湖的教授去做擔保,保證那只是一些醫學資料的話,差點就過不了關。

看來無論在什麽地方,風聲都變緊了,本來事情已經解決了,蔣靜湖不發這封電報也可以,還可以省不少錢,但他還是這麽做了,張素商懂蔣靜湖的意思,這是讓他注意保護自己。

張素商:就算如此也沒有後悔入黨。

他都為了入黨奮鬥了兩輩子了,穿越以後也堅持不懈的打申請,終於靠著熱情加入了組織,念入黨宣言的那天,他高興得像是離家多年後終於看到家在哪兒的孩子。

身為未來人,他還能不知道哪條路最好嗎?現在要做的也不過是在時間的河流裏看著一切流淌,但上哪條船,卻是張素商自己決定的。

張素商往後一靠:“方法總比困難多,天總會亮的啊。”

瓦斯奇卡坐在旁邊,縮成一團,喃喃:“天才不會亮。”

張素商意外的看他一眼,反問:“為什麽不會亮?自然規律告訴我們,即使是極地,在經歷過半年的黑夜後,也會迎來白晝。”

瓦斯奇卡怔怔的看著他,又疑惑似的念著:“極地是什麽?”

在這個大部分人最高學歷都只有胎教的年代,張素商沒有嘲笑他懂得少,心裏還很體諒這位腦子也許有點問題的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