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能在禦前伺候的禁衛,無一不是武藝過人的佼佼者,另也極擅拿人。

今日禦前問安時被季子穆突然掙了去已是意外,不可能再出現第二次,這兩名禁衛極有技巧按住季子穆的手臂極腰部的穴位,騰出另外一只手趕緊死死按住他的嘴巴,半提半挾將人帶回到皇子們起居的慈慶宮。

一到地方,使巧勁把季子穆往裏一推,然後給守門的太監以及身後跟隨而來的禦前禁軍傳了旨。

比季子穆小三歲的親弟季子治等得心焦,急忙沖過來:“大哥!!”

季子治急忙扶住哥哥,對禁軍怒目而視,只是不等他說話,季子穆緊緊攢住他的手,啞聲:“我們回去。”

慈慶宮是一個大大的小殿群,是諸皇子的住所,這時華燈初上,隱隱能看見有些地方微微推開了窗扉,季子穆並不願意讓這些異母兄弟看他兄弟倆的笑話,不等太監和禦前禁軍羈押催促,他拉著弟弟掉頭往居處快步行去。

夜風冰冷,眼淚滑了下來,他兄弟倆現在是沒了娘的孩子了。

而父親也一夕成了帝皇,高高在上。

淒酸苦楚,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沿著大花壇一路向裏,這大皇子識趣,太監和禦前禁軍也樂得輕松,遠遠尾隨著就是。

季子穆帶著弟弟快步往裏行去,途徑一處小假山,卻隱隱聽見太監在後頭躲懶閑話,“……聖旨都下了,徐家當然不會抗旨啦。”

“要我說,”那聲音明顯低了幾度,“……將來啊,只怕是徐後之子做太子了。”

“不會吧!”

“呵呵,不會?你走著瞧吧,……”

季子穆拳頭一下攢緊了,一半是極恨,他恨不得沖進假山後把這兩個閑磕牙的小太監拽出來打一頓,但另一半卻冰涼冰冷的,似一刹被戳中了要害,一顆心陡然被按進冰水裏,半邊身體沁冷冰冷,竟然無法往側邊邁動一步,只僵直著往前機械走去。

他嘗到了血腥的滋味,竟是牙關被咬得出了血。

夜寒如水,風聲似鞭,一下一下打在他的身上。

……

這頭季子穆被押回寢殿閉門思過了。

那頭楊延宗便得了訊。

非常詳細的過程,連眾人表情都沒落下一分。

楊延宗掃一眼,笑了聲,不過就是提前說句實話罷了,這孩子的苦日子還在後頭。

季元昊後院姬妾不少,誕育子女的更不在少數,以往不過一個侯爵,又有任氏這支定海神針在,自然人人安分守己。

可現在任氏去了,季元昊還一朝登基為帝,是個人心思都活泛起來了。

譬如,誕育了二子二女的德妃,她分別生了季元昊的第三子和第五子,年齡並不比季子穆小太多的,並且她家裏還有父兄,她當年就是因為父兄投於季元昊手下才被送進了後者的後宅的,這些年來,父兄也努力,如今都是季元昊比較得力的老人,父子同朝為官,故她一進宮就被封德妃,如今的後宮還是由她暫掌的。

這德妃心思活泛,早就盯著季子穆兄弟了,幼子季元昊親自養著,她夠不到,但這兩個大的可都在外頭。

還有新妃們,季元昊既是籠絡人心召進後宮的,就算再忙,也得擠時間恩寵她們,這新妃裏已有幾個有了身孕了,其中月份最大一個已經八月了,已確定,懷的還是男胎。

新妃舊妃,虎視眈眈,後宮表面平靜,實際人人伺機。

可季元昊忙得不可開交,且男主外女主內,他這麽多年來忙碌外事把內宅完全托於任氏之手也形成習慣,哪怕記得問問,但也就那樣了。

有些內宅後宮關竅,男人是不懂的。

這等暗流洶湧的形勢,若季子穆兄弟一旦被父皇所厭棄,等待他們的絕對會有數不清的明暗手段。

楊延宗看得清楚明白,所以他才說,苦日子還在後頭呢。

——不過,這孩子有幾分野性狠勁,楊延宗並不介意多費點心思布置一下,日後興許會派上大用場也不定。

……

只不過,對於目前的楊延宗來說,這季子穆的事情,也只不過是小事。

他很快就處理完畢,把密報放下,阿康拿起,點燃,再度投進火盆裏。

一抹橘色火焰升騰而起,很快將不大的紙箋吞噬。

這個體積不小的火盤裏,裏面已經有了厚厚一層紙灰。

今夜,阿康沒有跟隨楊延宗往正院,在楊延宗陪伴蘇瓷的時候,他奉命把前些時日的一些秘密信函和卷宗都取出焚毀了。

楊延宗盯了眼火盤,起身打開一道暗門,從一個隱蔽角落的暗格裏,將其中幾樣東西收進懷裏,其余的信函和卷宗,“都燒了。”

阿康阿照大驚失色:“主子?!”

這個暗門和暗格,是楊延宗專門找了機括大師,廢了很多心思才建成了,怎麽開啟,連阿康阿照都不知道,這裏面放的,都是楊延宗和西南以及西北的絕密信函和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