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第2/4頁)

良久,她輕輕喚了一聲。

蘇瓷上前,兩人面對面,她看一眼左右,親衛們早已識趣躲避得不見影蹤,幽深的庭院,只余彼此。

她伸手,摟住他的腰。

楊延宗喉結滾動片刻,也伸出手來,慢慢箍著她的腰。

半晌,他沙啞應了一聲,“嗯。”

兩人擁抱著,她把臉貼在他胸膛上。

……

許久,有風起了。

兩人手牽手回到外書房。

他被她安置坐在矮榻上,看著她點了一盞燈,又回到他的身邊。

他凝視她半晌,輕聲問:“為什麽啊?”

“可以告訴我為什麽嗎?”

其實有些疑問本該就有,只是他一直未曾深挖。

她其實是個很聰明的人,頭腦靈活,舉一反三,說是年紀小,可有時候洞察世情人心,可以說洞若觀火。

她什麽都不說,什麽都不問,看著就是個狡黠漂亮的女孩子,可你根本不需要擔心她因為懵懂做出什麽不合時宜的舉動和反應來。

她永遠都是那麽靈巧得恰到好處。

如蜻蜓點水,輕快掠過,不塗痕跡。

這樣的她,對於愛,會真的就一點都“不會”,“不懂”,“不明白”嗎?

楊延宗從前是沒深想過,可此時此刻,這個疑問就自然而然浮上心頭。

有道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

高人閑雲野鶴,隱於山野,有時候不肯入世,不是因為他不懂,而是因為太了解人世。

不願摻和,不願入俗,情願兩袖逍遙,瀟灑如風。

“不會”的同時,會不會是因為“太會”。

“不懂”的同時,會不會是因為“太懂”。

“不明白”的同時,會不會因為“太明白”。

所以心裏拒絕接觸。

他目光如水,凝視著她,輕輕問她。

蘇瓷眼睫顫了顫。

——要不要這麽敏銳啊大哥,你這樣讓人很難辦啊!

半晌,她笑了下,“我怕。”

她是笑著說的,但摟著膝腿的那只手,指尖卻不自覺動了動,有一點拘束的味道。

楊延宗莫名有種感覺,她此刻跟他說的,都是真心話,心底最真實的話,這讓他有些緊張,屏息等著。

可等一會兒,她說完了,沒有繼續說下去。

他立即追問:“你怕什麽?有什麽好怕的!”

他忍不住握住她的手,他聽到這裏到底是有些急了。

“我怕,”蘇瓷笑了下,手被他拉住了,腳丫子放到榻外頭,輕輕晃著,半晌,她側頭對他說:“怕你有別人啊!”

他頓時急眼了:“我都說過了!我不要別人,也不碰別人的啊!”

蘇瓷笑了下:“可是你要是反悔,我也沒辦法呀。”

楊延宗頓時大急,急死他了,他迫切要說些什麽來證明他自己,可不等他說話,蘇瓷仰頭親了他一下,“別急,別急,我知道。”

這個心急得無以復加地男人頓時安靜下來了,他低頭看著微微笑看著他的女孩,蘇瓷沖他翹了一下唇,把兩腳放回短榻上,用雙手抱住它們,“我不想活得這麽狼狽。”

她垂眸,唇邊的微笑不知不覺收斂起來,輕聲說道。

真壞!她其實不愛剖白心跡的,總覺得這樣太不瀟灑了,也有點狼狽了。

她漸漸不笑了,把腦袋靠在他的肩膀上,“我姥姥小時候和我說,人活著別那麽較真,不然會很累的。”

姥姥的原話是,人這一輩子,太較真容易過不去。

蘇瓷有一對很好很好爸爸媽媽,在初中以前,她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但其實他們早已協商分開了,可為了她硬湊,裝好像以前一樣。雖說為了孩子未必對,但他們真的很愛很愛她。

蘇瓷也很配合,她甚至畢業後沒有留在家裏的城市,就是為免他們裝得太辛苦了,直到她過來的二十幾歲,她都沒戳穿這件事。

他們裝著,她也努力配合著,他們互相愛著彼此。

在剛知道的時候沒有勇氣戳破,最後也就這麽一直裝糊塗下去。

在來這裏之後,她甚至偶爾會想,自己沒了,他們會不會輕松一點?

反正他們有很多他們喜愛的東西,譬如專業,譬如科研。

在剛知道的時候,蘇瓷是很難受的,幸福美滿的家庭原來只是一個表象,她沒有勇氣戳破,又覺得萬分難受,在姥姥家偷偷哭。

她還記得,姥姥有些粗糙的手輕輕撫著她的額發,那個下午祖孫倆偎依著說了很多的話,最後姥姥告訴她,反正啊,戳破了他們也未必好受。

就別太在意,也別太較真了,人這一輩子啊,太較真容易過不去。

後來漸漸長大,蘇瓷也漸漸品明白這句話。

是的,很對。

蘇瓷就不較真了,及時行樂,讓自己開開心心,人有些該糊塗的時候,就讓它繼續糊塗下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