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第3/4頁)

護軍林立,井然肅殺,絕非後世那遊人如織的故宮可以相比擬的,天家氣象莊嚴雄渾,高高在上,掌握著這天底下的所有生殺大權。

人在這座宮城面前,渺小就像一只小小的螻蟻。

連蘇瓷這麽見多識廣心理素質這麽好的人,乍見都不免有些屏息。

楊延宗看她一眼,她會意,乖巧站在他身後。

宮門護軍盯著他們解下兵刃利器,兩人跟著那內侍進了西華門。

但出乎意料的,兩人並未見到傳聞中舊傷復發嚴重的皇帝。

而是被引到外圍一座不大的宮室。

宮室裏頭,負手站立了一個三旬出頭的男人,一身尚書朝服,頭戴烏紗梁冠,腰系紫紅綬帶,雲頭錦履,正背對大門立於檻窗前。

蘇瓷趕緊拿眼睛看楊延宗,身側這個男人踏入宮門伊始,寂靜無聲中悄然蘊上一種極度危險緊繃的氛圍,看似無變化,但實際危險又深沉得讓人心顫。

蘇瓷不怕他,伸手扯了扯他的袖角,楊延宗眉峰不動,無聲口型:坤國舅。

坤國舅轉過身來,蘇瓷在楊延宗示意下微微低頭站在他身後,她感覺有一道目光像鋼挫般上下打量了她好幾遍,帶著一種強烈審視和評估,這人目光讓人不大舒服。

片刻,上首一道微沉男聲:“擡上來。”

“據說你醫術不錯,使出來看看。”

這男聲有些沉有些啞,聽不出喜怒。

很快有紛雜腳步聲,蘇瓷擡眼瞄了瞄,被擡上的是個大腿受傷鮮血淋漓的年輕男人,外褲已經被剪開了,正一臉痛苦呻吟。

蘇瓷略略遲疑一下,就上前了,解開她背來的包袱,並小聲說了自己還需要什麽。

——她除非以後再也不幹了,可就算這樣,也不能確保她的治療方式不泄露,畢竟除了楊延宗的心腹她以前也治了些人。

到了這一步,蘇瓷也不知對方對她了解多少,但她肯定隱瞞沒用,弊大於利。

她換衣洗手,止血清洗傷口,用鑷子清除幹凈對方傷口的骨屑,她沒有骨髓針,但好在這人骨折不嚴重,她想了想,先推拉復位上了長條夾板在底部,接著開始縫合肌肉和皮膚,剪斷最後一針,她打開石膏匣子,開始鋪墊固定。

等她弄完之後,已經一個多時辰過去了,大冬天的,她一頭熱汗,“二十四個時辰之後,細石粉才會徹底凝固,在此之前,他的腳不能動,一動就骨頭就歪了。”

之後給這人推了一針。

蘇瓷手法嫻熟,手術全程沉著鎮靜,從用鑷子鑷骨屑開始,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哪怕她治療手法古怪又稀奇,但也明確可以確定她確實是有本事的。

況且,針砭治療古時也是有的,傳聞秦漢時就有過“刮骨療傷”、“剖腹清腸”的清潰術。

這不算蘇瓷獨創的,坤國舅問:“你師父呢?”

蘇瓷:“他老人家已經仙去了。”

她的老師們,她的爸媽,她的姥爺姥姥親人們,我不是故意詛咒你們的。

坤國舅皺了皺眉,隨即命人照顧好這個傷者,“誰讓他動了,提頭來見。”

輕描淡寫,定人生死。

蘇瓷偷瞄一眼,那是個國字臉的英偉男人,長眉入鬢唇紅豐滿,只是這人眼睛卻生得過於淩厲,眼神也有幾分過於深沉讓她觀感偏向陰翳。

坤國舅吩咐完了之後,又叫人來,帶楊延宗和蘇瓷等人去休息。

之後,就是觀察那個傷者,不知他怎麽確定的,到了第三天,有內侍來引楊延宗和蘇瓷進宮。

……

其實之前,那不算皇宮,只算外朝接近內宮的邊緣區域,接下來進的,才是真正的皇宮。

一步一步往裏走,這是陰天,偌大的漢白玉廣場空曠曠的,北風呼嘯的聲音,絮白紛揚,今天的初雪終於下來了。

蘇瓷:要不要這麽悲涼,要不要這麽應景啊……

真正踏入皇宮大門,除了蘇瓷和楊延宗之外,身後所有人都被攔截下來了,包括六王遣來的那兩個隨侍。

蘇瓷回頭,剛好看見其中一人余光瞥向楊延宗,楊延宗微不可察點點頭。

蘇瓷用膝蓋想都想得到,肯定是六王命楊延宗打探老皇帝的真正傷勢。

——這能說的嗎,不要命了嗎。

也不知新藥的事六王心裏有沒有留下疙瘩,這對父子都煩人得很。

頂風冒雪徒步走到宮闈重重的區域,老皇帝還沒下朝,他們被暫時安置在一處等待侯見小宮室。

天寒地凍,炭盆點了跟沒點似的,除了遠處戍守的甲兵,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

蘇瓷自己倒了盞半溫的茶,左瞄右瞄,見楊延宗掃過左右,她小聲口型:能說話嗎?

楊延宗點點頭。

蘇瓷小聲比比:“六王府真煩,還使人跟著咱們。還有那個世子!”

東家不打打西家呢,楊延宗坐在正對著門的位置,她縮在他後面被擋著風,還是冷得汗毛都立起來了,她小聲說:“咱們能趁機過來皇帝陛下這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