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冬洲起事了,四方也已聞風而動。

九洲是仙洲,不同於人間,所有人都曾看見過那條修神登仙的路,雖然大地上靈氣消散,但他們總有法器和常識,能夠看出一片地方出了什麽事情。

而鮫人海已經死去,冬洲城下的奪命符文被人發現——長達千裏的巨陣,上面是幾十萬條日漸幹涸的人命!

這不是能夠栽贓的問題,而是只有舉國之力才能做下的布置,至少是王侯級別往上的籌謀,進而——靈帝是否也參與其中?

種種脈絡,錯綜復雜,利自當先。如今仙途已斷,本來該為民某事的人,已經只想要萬年江山。

兵士、民眾,憤然反抗,冬洲之兵自發結隊,首先問責晴王,問責靈帝。

冬洲屬邊關,多年前與血族一戰後,鮫人、血族均已覆滅,兵甲不留,來的都是新兵。只有晴王營裏的權利核心才是老兵,知道近二十年發生了什麽。

他們不敢承認,於是冬洲的士兵們不費吹灰之力,占領了冬洲的防禦要塞和進攻堡壘。

王城。

斥候來來往往,消息絡繹不絕。

香居中,寧時亭窩在躺椅上,睜開一雙清透的眼。他擁著暖爐與狐裘,雪花冰晶落在他指尖,並不融化。

王城中的消息漸漸傳開,大多數都是不安與躁動的。諸如哪裏已經起事了,冬洲的戰火一路燒到了哪裏,會不會打到王城來,到時候要去哪裏躲……

九洲戰事頻繁,百姓們早已經怕了打仗,一有戰火就躲上山,但是山上也未必平安;妖魔夜晚橫行,故而有宵禁,他們只想在自己如今生活的地方,繼續平靜地過日子,或許清苦,但不想再有傷痛了。

“只是這一仗……著實有些安靜。”

從宮裏聽來消息的侍衛小聲議論著跟寧時亭說,寧時亭移動視線,輕輕問道:“哦?如何安靜?”

“以前打仗不都是勞民傷財的事,兩邊都是,一個下去了,無非是另一個一樣的又上來……瘴氣還是除不了,夜晚還是沒辦法出門,哪裏人家生了病,靈藥還是買不到……只聽說宮裏,那些權貴,大臣,倉庫裏一箱一箱的靈藥,都拿去喂鳥。”

“公子是西洲來的吧?其實人人都說西洲好,大家都想去,只是王城不讓隨地遷徙。而且靈均王那麽年少,卻也已……”

似乎是察覺自己提到了傷心事,侍衛小心住口。

“是啊。”寧時亭的聲音卻溫柔,透著隱隱的懷念,“他會是個好的君主的。”

這個詞提起來犯禁,但是也有些模糊,君主自然可以指最上面那一個,但是也能夠指普通的君臣上級。

其他人沒注意。

顧斐音已經被靈帝連召幾次入朝,商議平叛之事,在他們眼裏,叛軍是小事,平息民議是大事。九洲出眾的靈力師早已盡數入彀,有靈力者對上無靈力者,自然可以以一當十。

故而被派去平息叛亂的,並不是顧斐音本人。顧斐音派了秦燈去,並找人來問過寧時亭的意見,問他想不想回去看一眼。

寧時亭婉然謝絕。他此前已經自己革除了身在冬洲和朝中的大部分事物,當初那顆心已經涼得明明白白,顧斐音便不再勉強。

只是替代他的位置成為隨軍都督的人,成了孫鳳,顧斐音除他之外,最信任的耳目。

出發前,寧時亭隨顧斐音前去送軍。

“臣定不辱使命。”孫鳳年已老朽,聲音衰微,但精神頭卻還十分好,寧時亭也上前來送,孫鳳惶然低頭,聲音無波無瀾:“大人身體不安,不必遠送。”

眾人皆知孫鳳與寧時亭關系一直不遠不近,有些冰凍的樣子,孫鳳年紀大了,尤其還喜歡刺人幾句,如今寧時亭已經是定好的晴王妃,孫鳳背地裏說了不少壞話,兩人本身就不合,故而其他人都看戲。

“大人年事已高,我還是送送您。我退居幕後,勞煩您接替我的位置了。”寧時亭輕輕說。

孫鳳隨機壓低聲音,上前一步,用鮫人才能聽見的聲音,微不可查地說:“百裏府三日內急攻王城。”

三日?

這時間有些快,但群狼奔襲速度,遠高於此。孫鳳如今已經徹底是他們的人,寧時亭垂眸說:“冬洲交給大人了。”

“殿下說老身尚缺一份投名狀,此去北上,秦燈即是我為殿下呈上的投名狀。”孫鳳隨後告辭,“公子留步罷。”

寧時亭微微頷首,隨後回到車輦中。

三日後,也是他和晴王的婚期。這次大婚,一定不平安。

*

兩日後,秦燈與孫鳳的車駕前往冬洲路途上,遭遇一隊詭異的人馬截殺——那隊人中都不正常,上一刻看,人還好端端坐在馬上,下一刹就憑空消失在風雪中,空氣裏只留下細微透明的閃光,隨後他們的人已經倒地氣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