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起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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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雪落下。

大多數軍士都沒有上前挑戰他——大雪,邊關與久無戰事,最銷心智。

寧時亭說得不錯,他們的銳氣與年少夢想都已經被這片苦寒而貧瘠的地方消磨殆盡。它們跟著九洲的靈氣,失去的登仙機會一起消散了。

只有一個年紀稍小的少年,聽說了他的流言,大笑出聲:“我們守我們的,以色事人者,滿腹黑水之人,卻來給我們講道義責任,你既然說了,我就來試試!”

刀光亮起,出聲的是旗手,策馬從陣後飛身而出,直奔寧時亭而來!

一息之內,士兵擡手抽刀,雪亮刀光從人眼前晃過,他以為是自己抽出了刀,可一擡手卻空了——寧時亭勒馬轉身,轉身之間,手中長刀入鞘,入鞘之際,雪地中響起清脆的刀刃落地直升。

寧時亭輕輕吐氣,白汽在冰冷的空氣中散開。

士兵愕然回頭,望見自己的刀直接被斬斷在地,他根本連揮砍都沒砍下來。

這一刹那間,所有人都震驚了——這個貌美如仙的毒蛟,傳聞中以色侍人的孱弱公子,居然有這樣的身手。

從前寧時亭在暗,一身暗殺術與致命香,都為晴王做事、拔除釘子,寧時亭自己也說不清,這是不是他第一次,正大光明地亮出自己的身手。

那是飛蛾撲火的力量,每一次出手,就是對他殘余生命的消耗。

“還有人嗎?”

寧時亭問道,他聲音很輕,但是十分清朗通透,帶著寒涼的意味。

沒有人了。

殘雪落盡,溫熱雪白的羽毛掃過蒼綠發冷的松針,雪鸮眼底的金色消散,回歸本色。

風聲飛起時,寧時亭擡頭望向天空。晴王配給他的隨從終於策馬趕了上來:“寧大人,怎麽了?”

“那是什麽?”寧時亭眯了眯眼睛,他最近身體情況每況愈下,視力也沒有以前好,“鳥嗎?”

“報告寧大人,是只雪鸮,您喜歡?”隨從問道,“我們去替您捕過來?”

“不必了。”寧時亭視線恢復清明,他望見那只雪白的鳥兒又落在了另一顆樹上,開始啄食枯敗的種子。

“是一只普通的鳥兒。”

如果是他,他會落在他肩頭。

陪他度過邊關風雪,或落在前邊為他引路,頭頂星星那麽亮,天空高廣而深沉,呼吸間是清透的草木香氣,還有雪的氣息。

千裏之隔,九洲落雪。滾滾雪原白浪之中,有一少年乘狼奔襲,他收回一縷靈識,掐滅在自己指尖,隨後咳出一口漆黑的血。

靈識可隨生靈自由散布,但是距離越遠,越消耗神識心智。他們如今快要抵達西洲,從這裏到冬洲距離已經極遠了,他無法再支撐下去了。

“殿下,你還好嗎?”

金脊弓起背,他的脖頸處的狼毛被這一口黑血染透了,他嗅到了血的氣息,甩甩尾巴搭在顧聽霜身上。

顧聽霜騎在他背上,身後的雪裏跟著無數靈山白狼,都在雪中沉默地行進著,他們一路走雪脈,山與地一路護送他們,所過之處,樹木深入地脈裂開縫隙,為他們掩護。

小狼從顧聽霜懷裏睜開眼,伸舌頭舔舔他指尖凝幹的血漬——小狼在冬洲也受了不淺的傷,傷口正在逐漸愈合,身上的毛色也開始摻雜一縷一縷的金色。

“我沒事。”顧聽霜一說話,復又咳出一大口黑血。他蒼白的指尖抓著金脊粗硬的狼毛,眼底的笑意讓人幾乎難以和他的話聯系在一起:“這個身體支撐不了多久了。”

兩次毒蛟之毒。返魂香是讓他起死回生,聚攏靈氣的,都夷香令他不死不滅不耗,可並不能解毒,毒性與寒冷都在折損他的血與骨,讓他一天比一天虛弱。

小狼伏在他手邊,狼嚎聲嘶啞嗚咽,顧聽霜指尖用力,骨節清晰地凸出來,揪住了小狼的尾巴。

他笑裏帶著一些沙啞:“你怕是把他手臂咬斷了,笨豬。”

小狼耳朵耷拉了下去。

他們深夜自峽谷關入西洲,隨後取凍成冰的水道,奔往百裏府。

百裏府戒備森嚴,聽書坐在正堂中,眉眼透著與年齡不相符的沉肅,焚綠坐在輪椅上,正在試香、制香,府上的信鴿隱秘地一輪一輪飛來,有的凍死在大雪的路上。

一只信鴿飛入庭院,它凍得半死,立不穩就滾落在地,剛有侍從想過去撿起來,卻不知何處直接飛來一個巨大的白英,伴隨著獸類的低吼聲,白狼耳上有一道月牙型的傷痕,狼吞虎咽地將這只信鴿舔卷入腹。

庭院眾人立刻被嚇得不敢動彈,聽書卻猛然坐起,快步踏出:“月牙,你主人呢?”

“在這。”

庭前傳來少年人沙啞的聲音,顧聽霜推著輪椅停在院中,眉毛都已結霜,聲音疲憊:“勞煩你替我的兄弟們準備一些牲畜肉類,他們已經餓了四天四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