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第2/3頁)
他到底不是普通凡人,在太一宗生活六年的他會一些練體的基礎法門,偷偷練了兩年,他能靠著耳力,打趴幾個會些拳腳功夫的壯年男子。
十五六歲的曲行止借此進入了一富商家,做了護院。
時隔三年,他終於能夠洗幹凈頭發上的汙垢,穿上幹凈的衣裳,露出秀麗的眉眼來,即便那並不是太一宗的錦衣綢緞,只是粗糙的粗布麻衣。
跟一群護院住在一起,在每夜的呼嚕聲、磨牙聲、夢話中,曲行止拿著一支開叉了的毛筆,沾著水,在石板上練習寫字,將曾經學過的東西,一點一點的拾回。
他是個認真刻苦的人,在太一宗時,便是如此。那個時候,他在端茶倒水,打掃收拾之後,就窩在自己臥房,一遍一遍的默寫典籍。
曾經清靈秀致的少年早已不在,身子骨長開,身姿拔高,眉眼多了幾分俊美鋒利,卻變得沉郁而冷漠。
護院的老大哥知道他會幾個字後,便跟他說,想把自己瘸腿的女兒許配給他,如果他成了自己女婿,自己以後也會多加拂照他。
一個又瞎又啞,一個瘸腿不能走動、還有點兒呆傻,天造地設一對。
曲行止搖了搖頭。
這些並不是他想要的,他也從未忘記自己想要什麽。
他想問道求仙,想有一日站在神君面前,以太一宗親傳弟子的身份。
他存了一些碎銀兩後,辭別了這家商戶,提著一根木棍,離開了這與世無爭的小鎮子,再次踏入萬千世界。
過去,曲行止身側全是一位位大能,師兄師姐更是天資絕頂,好像全天下都是仙人似得。
可是當他以凡人的身份去尋那份“仙緣”時,卻發現,他連一些小宗門小家族的山門都找不到。
修真門派都設置了護宗陣法,哪裏是肉體凡胎的凡人能夠輕易找到的?
曲行止就去攀登那些險峻的靈山險地,他記得君長生是如何拜入太一宗的,自認為自己有不輸於他的毅力,便想試一試。
世道艱險,對他這般的殘廢來說,更是艱險。
他踏出小鎮前往衡山的路上,就被騙幹凈了銀兩,只能幹些苦力活,買幾個冷饅頭繼續前行。
攀登上衡山後,衡山派卻只是凡人門派,曲行止只能失望而歸。
凡間有幹旱、洪災,有盜賊、馬匪,有貪官汙吏、苛捐雜稅,更有那險惡人心……
凡間也有鋪路施粥、行善積德,還有不收分毫的神醫、行俠仗義的俠客,更有山林長嘯,江河長歌……
曲行止拿著拐杖,花了十年時間,走了大半九州,攀爬三百三十七座險峰,去了七十二處寶地……
他發現一些凡間流傳的仙家寶地,並沒有修真者的痕跡,根本就是一座普通的空山。有時候他發現,山巔住的只是凡間武者罷了。
更多的時候,他根本進不了山門,只能在陣法外徘徊。
偶爾幾次進入了山門,尋到了真正的修真者,也只得到一個搖頭,一句拒絕:你根本無法修煉,此生沒有仙緣。
他跪求,修士便嘆息:別胡攪蠻纏了,回去吧。
曲行止只能落寞而歸。
太一宗毀去了,他再也沒有可歸的“家”,所謂“回去”,也只是去尋找下一處仙緣罷了。
他也非時時都在尋路,偶爾他也會落腳。
當一個教書先生,或者跟著鏢局行走,又或者保護一位年邁的神醫,救一位清廉正直的明官……
之後,又是一次次被拒絕。
有一位修真者說的格外薄涼:“若人人都能修仙,哪裏來的仙凡之別?你便老老實實當個凡人罷了!”
若沒有少年時期經歷的那一切,他自然不會在受盡苦楚的情況下,還要強求,可是想一想太一宗三個字,他便覺得這些年來的苦楚不算什麽。
風霜雨雪,刀槍劍雨,窮困潦倒……他什麽都不怕,就算是此時突然聾了瘸了也擋不住他。他能適應眼盲口啞,也能當個聾子瘸子。
於是,他在喉嚨毀去後,艱難的說了第一句話:“我不信!”
聲音嘶啞,像是兩塊石頭摩擦出來的聲響。
不信自己真的沒有仙緣!
若是沒有仙緣,天道為何讓他遇上神君,拜入太一宗?
他披著鬥笠,轉身離開。
有一次,他在馬匪手上救下兩個孤兒,孩子天真無邪的望著他說:大叔,你頭發白了。
言罷,手指頭指了指他的發鬢。
曲行止微頓,恍然。
他今年似乎二十有七了……
從挺拔的少年,長成了俊美的青年,卻過早的染上了滄桑,過早的兩鬢生霜,步入蒼老。
他將兩個孤兒送到了樸實的人家。
兩個孩子淚眼摩挲的拉著他的手,說:“大叔,你不能當我們爹爹嗎?我們不想離開你。”
收養這兩個孩子,也許他便能重新有一處“歸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