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原來,小喵兒的眼睛是這樣瞎的,聲音是這麽毀的……”鐘應聲音有點兒幹澀。

如果雪回神君在鐘應面前,鐘應都想問問他,他在鎮魔劍塔之中,要小喵兒學貓叫,聽著小喵兒嘶啞難聽的聲音是什麽感覺了。

因為,是他毀了曾經的曲行止……

君不意沉默片刻,回答:“也因此,有了日後的太玄道祖。”

鏡中世界並沒有因此結束,依舊在運轉,只不過先前是以太一宗為根基運行,如今卻是以曲行止為中心。

疲憊又難受的少年不想死,不想像個廢物似得死在這塊廢墟上。

他在碎石堆和水窪中爬行,用傷痕累累的手摸索著,試圖從這片廢墟中,找出一片安生之地。

曲行止在龍首山脈生活了整整六年,對這裏的一草一木都熟悉的很,可是這片殘垣斷壁的的一切,於他來說是如此的陌生。

他渾身濕漉漉的,方才找到幾塊拱起的木板,蜷縮著身體,將自己藏了進去。

手腳冰涼,額頭發熱,全身疼的厲害,疼的整個人迷迷糊糊的,好像能看到輪回盡頭,看到一位位鮮活的師兄師姐。

曲行止哆哆嗦嗦的摸索著衣服,找出了幾顆丹藥,艱難的吞咽下去,隨後抱著雙腿,披著神君留下的金色外袍,闔上了一雙空寂的眸子。

天色混沌、晦暗,被切割的支離破碎的雨水永無止境。

雨水滴滴答答落在石板上,在地面形成一個小水窪。

萬物沉寂,除了淅瀝的雨聲外,再無其他。

曲行止睡了整整兩日,呼吸一度微弱到鐘應以為他沒撐過去。也許是意念支撐,也許是丹藥起了作用,氣息衰敗過後,又漸漸地有力綿長起來。

睡夢中,他似乎做了一個美夢,唇瓣動了動,念出了兩個字:師尊……

沒多久又蹙起眉頭,滿臉猙獰,由美夢陷入無邊噩夢。

當他再次睜開眼睛時,終於有點兒力氣,能拄著拐杖,走一段路,停一段路了。

他的眼睛看不見,只能一路摸索著,走走停停,花了一兩個月都沒走出龍首山脈,一直在山林間瞎轉悠。

他吃著靈果和野菜,喝著樹葉上的靈露,實在支撐不住了,就吃一顆丹藥。

身為神君弟子,就算無法凝聚靈氣,是個無法修煉的廢物,曲行止身上丹藥依舊不少,足夠他苟延殘喘下去。

龍首山脈太一宗一事,不是沒有驚動九州,可是一直沒有修真者敢來探查,直到過了一兩個月,才驅使雜役在外圍探路,確定沒有危險之後,修真者們才敢踏入曾經的修真聖地。

看著被毀的徹底的太一宗,見過太一宗繁華一幕的修士,無不嘆息。

或者嘆號一句:“當日君宗主繼位,是何等盛世,沒想到才短短數日就……”

“盛極必衰啊……”

曲行止終於遇上了進山搜查的修士,那個時候,他渾身臟兮兮的,衣裳全是破洞,一股子酸臭味,像個小乞丐,只有那件金袍被他包裹在破衣服裏頭,任誰也看不出他曾經是天下之師雪回神君的關門弟子。

他攔在修士面前,倔強的仰著頭。

“啊、啊……”

每一個音節,喉嚨都疼的厲害。

他想說我是太一宗弟子,帶我出去。他還想求他們收留自己,什麽苦活累活都幹,做個雜役也可以,只要給他修煉的希望。

“這是哪裏來的小乞丐?”

“龍首山脈山腳的村莊毀了,怕是村民逃難時,跑進來了。”

“是的啞巴,還是個瞎子,怪可憐的。”

“凡人有凡人的命數,跟我們不是一路。”

“走吧走吧。”

曲行止急切的呼喚,修真者依舊輕飄飄的離開了,離開之前甩下了幾塊銅錢。

如此試了幾次,有個小姑娘憐憫他,親自將他送進了凡間城鎮,卻無人在意他不停地“啊、啊”,連傷口都撕裂也要祈求的是什麽東西。

無法修煉,他在修真界是個廢物,誰都能捏死他。

又啞又瞎,身上只有幾塊銅錢,在凡間他也很難活下去。買不到一件幹凈的衣裳,甚至沒有一家店鋪願意收留他,只能窩在街頭或者破廟。

失明的人比常人更加敏銳,他一開始根本不願意擡頭,就算又累又餓也低著頭,怕被熟人看到他的落魄模樣。

後來,他發覺自己並沒有熟人,便無所謂了,只是習慣了垂著頭,像個駝背。

最初一年,曲行止只能當個乞討的小乞丐,甚至經常被別的叫花子毆打。

他咬牙挺了過去,每一日摸索著小鎮的墻壁,用一根木棍丈量腳下土地,終於能夠自如的在小鎮行走。

好像他並沒有瞎。

不能說話,他便隨時包著一捧沙子,真到了有事時,便拿著小棍子,在沙土上寫寫畫畫。

……雖然並沒有人有耐心看他一個小乞丐“犯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