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歸還

施展術法後,岑霜落又被自己嚇到了。

他方才只是想到應無愁需要降溫,腦海中便本能地浮現出施展水系術法的方法,他試著念了念連他自己都聽不懂的咒文,那截白骨表面便結滿冰霜。

沒有誰教導他,他好像生來便會,就像人出生便會進食,到年紀便會走路一樣,是一種本能。

岑霜落十分混亂,他晃了晃腦袋,想要逃離這裏,到一個沒有人的地方,好好冷靜冷靜。

可應無愁還昏迷著,岑霜落不敢把他一個人留在這裏。

雖然村子裏的活屍已經被消滅,村內的瘴氣也清空了。可誰知道這附近還有沒有其他活屍,而且瘴氣並非固定在一個位置不動的。村子內的瘴氣消失,遠處的瘴氣便會自然湧入此處,等到天亮,瘴氣又會布滿整個村莊,只是會比之前稀薄一些。

應無愁若是清醒著,岑霜落定然逃了。可他此時不省人事,留他在這麽危險的地方,豈不就是放他在這裏等死?

岑霜落望著應無愁微微蹙起的眉頭,還殘留著一絲血跡的嘴角,因倒下有些敞開的衣襟,不經意間露出的精致鎖骨,總覺得沒辦法狠下心來。

再、再等一等吧,等他要醒了,我就走。岑霜落暗暗想道。

應無愁的體溫並非作偽,而是見到岑霜落真身後的自然反應。既然不是刻意為之,有冰霜白骨降溫,他的體溫很快恢復正常。

岑霜落擔心太冷反倒會凍壞應無愁,當他感受到握著自己尾巴尖的手掌溫度恢復正常後,便低聲默念咒語,發出龍吟般的聲音。

白骨上的冰霜飛向岑霜落,螣蛟鱗片上被冰霜覆蓋,在月華之下折射出幽藍色的光芒。

沒過一會,冰霜便消失不見,似乎被岑霜落收回體內。

而在這個過程中,岑霜落察覺到自己的傷勢不知何時痊愈了,體內的毒氣也早就消失了。

他歪了歪腦袋,想到自己受傷昏睡後便會自然恢復的事情,有些明白了。

原來他不是忽然變成怪物,而是每次受傷後,都會變成這樣似蛇非蛇、似龍非龍的生靈,變成這種生靈後,他的恢復力驚人,傷勢自然痊愈。

會睡著或許是因為變形需要很龐大的能量,在身上有傷的情況下,身體會本能地選擇沉睡的方式來避免消耗更多的真氣。

今天因為應無愁在場,岑霜落強撐著不睡覺。

但身上有傷,毒性也在不斷侵蝕身體,為了保護自己,身體變化不可避免,即便岑霜落不睡著,也會變幻形態療傷。

這才讓他發現自己的真實身份。

岑霜落吐了吐舌頭,喉嚨裏發出“呦呦~”的低鳴,像人類一樣在低聲嘆氣。

被岑家丟回寺廟,知道自己並非岑家的孩子時,岑霜落一直在想,他的父母究竟是什麽人,為什麽會把他丟在寺廟外面。

是太窮養不起,還是遭逢大難自身難保,只得把孩子藏到寺廟外,求神佛保佑。

那時岑霜落總是往好的地方想,他覺得父母一定是很愛他的,會拋棄一定是不得已的原因。

離開小鎮的四年裏,岑霜落也在努力尋找父母,四處打探消息,詢問有沒有人看到是誰把年幼的他放在楓樹下的。

難怪我沒有查到任何消息,原來我根本就不是人,哪裏來的人類父母。

岑霜落垂下頭,看到那一身白色的近乎透明的鱗片,兩只和人類截然不同的小爪爪,無聲落淚。

一滴晶瑩的淚珠落在應無愁散落的黑發上,應無愁動了一下,似乎要醒來,岑霜落嚇得立刻縮回尾巴,躲進附近的草叢中,唯有一雙銀色的眼睛在看著應無愁,只要他一醒來,岑霜落就走。

操之過急,嚇到他了。應無愁心中暗惱。

他胸中滿是不可對外訴說的想法,隨便一個付諸行動都會嚇壞岑霜落。

幸好有個尾巴尖搭在他手掌上,指尖碰到尾巴上雖然細但堅硬的鱗片,這些許的滿足讓應無愁克制住了內心的澎湃。

但在感覺到岑霜落落淚時,應無愁不能忍。

他想擡起手摸摸小螣蛟頸部的鱗片,告訴岑霜落不要傷心,他會好好照顧他。

可才稍稍動了一下,岑霜落就逃到草叢中了,這讓應無愁愈發不敢輕舉妄動。

岑霜落觀察了一會兒,見應無愁沒動,這才試探地一點點爬出草叢,來到應無愁身邊。

只是離開這麽一會兒,應無愁面上的血色就消失了。

他臉色灰白,好像方才面對活屍時睥睨天下的氣質幻影一般,此刻的應無愁只是個病入膏肓的人。

岑霜落望著應無愁走到街上會吸引無數人的優秀容顏,想到他出塵的氣質,溫和的語氣,心中不由有些難過。

他想起了楓樹下的那個夢。

既然他真的是個怪物,再回想那個夢,岑霜落便有些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