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真狀元的手腕(第2/3頁)

“那你也敢妄言國政,譏諷首輔?!”申時行重重一拍桌子,憤怒的呵斥道:

“憑你個什麽都不懂的書呆子,竟敢說什麽‘陛下以居正有利社稷耶?’——張相公執政六年來,國家有什麽變化,你難道看不見嗎?這不叫有利於社稷,那叫什麽?!”

“張相公有經天緯地之才,哪怕是他的政敵也都公認。到了你這裏,竟敢說什麽‘居正才雖可為,學術則偏,志雖欲為,自用太甚’!”申時行越說越生氣,但吐字始終十分清晰,生怕面前這個江西人聽不懂自己的吳腔官話一般。

“你舉例說了三件事——設施乖張者:學額縮減、所以進賢未廣!決囚必盈,是斷刑太濫也!還有黃河泛濫成災,老百姓水深火熱,官府卻不聞不問。”申時行說完批駁道:

“先說黃河泛濫,你說朝廷不管不問?好,我問你,自從隆慶二年開始,為了修好黃河,換了多少任河道總理?換了多少個方案,每年又砸進去多少錢?”

“這……”鄒元標瞠目結舌,無法回答。

“我告訴你,換了五任河道總理!換了五套方案!每年投入都不下百萬兩!朝廷什麽時候也沒不管不問過!”申時行冷笑一聲道:

“我還告訴你,學額縮減,是為了打擊那些不學無術的地主商人,竊取生員的功名,逃避朝廷的稅賦!”

“決囚必盈,是因為官員追求所謂仁名,哪怕窮兇極惡也當殺不殺,以至於惡人肆無忌憚,社會風氣敗壞!多殺是為了扭轉這十多年來過於寬松的刑罰,讓良善百姓可以免於恐懼,這才是真正的仁政!”申時行似乎把詔獄當成了課堂,嚴厲教誨他的學生道:

“國家律法是為這個國家絕大多數人服務的,不是某些官員用來撈取資本的工具,更不應該是惡人的庇護所!你在刑部都學了些什麽東西,我看你是被那個艾穆洗腦了吧?!”

“是……”鄒元標滿頭大汗,頹然點頭道:“學生深受熙亭先生影響。”

熙亭是艾穆的號。

“他一個舉人出身,為了出人頭地,才故作驚人之語,故為驚人之舉!你一個正牌進士,有必要跟著嘩眾取寵嗎?簡直是幼稚到了極點!”申時行劈頭蓋臉數落道:

“你自己回想一下奏疏中那些喪心之語,是一個正常的官員該說出來的話嗎?你受他的毒害太深了!”

鄒元標一個初入官場的新丁,哪抵得過申狀元的化骨綿掌?情緒最終徹底崩潰,噗通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淚道:

“學生確實被艾穆引入歧途了……”

“行了,別哭了。”申時行這才放緩語氣道:“真知道自己錯了?”

“真知道了……”鄒元標擤擤鼻涕,使勁點頭道。

申狀元又好一番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然後才讓他起來,從袖中掏出第三份草稿道:

“為師替你寫好了一份認錯書……”

……

第四個被帶進來的是刑部主事沈思孝。

申時行一改之前對鄧、熊二個年輕翰林的和顏悅色,也不像對鄒元標那樣以門生視之。他端坐在方桌上首也不說話,只直勾勾盯著沈思孝。

沈主事被看得心頭發毛,低頭不敢跟申狀元對視,正好看見面前擺著三份奏疏,登時心中一緊。

“想看就看吧。”申時行淡淡道。

沈思孝謝過之後,便拿起三份奏本翻看起來,登時臉色大變。

倒不只是因為前頭的後頭的都服軟了,因為那鄧以贊、熊敦樸和鄒元標的認錯書上,皆異口同聲供述他們是受人蠱惑的——

前兩者說,有人告訴他們以學生的身份勸老師,會有奇效。而且那些人也會跟著上疏,到時候法不責眾,不會有人受到懲罰雲雲。

鄒元標則說,有前輩告訴他們,為了大明每個官員都有義務上疏,所以他才跟著上書的。

雖然都沒有指名道姓,但緊跟著鄧、熊二人上書的就只有他和艾穆啊!

鄒元標則是跟著他倆上書的,而且三人還都是刑部的……

這他喵的跟指名道姓有什麽區別?

“他們怎麽能這樣呢?”沈思孝臉都綠了。好麽,這三份認罪狀一上,他和艾穆直接從舍生取義之士,變成借星變煽動混亂、陰謀針對元輔的罪魁禍首了。

“星變次日,你們五個還有另外兩人,在燈市口胡家酒樓一起吃酒,當時都聊了些什麽,需要我重復一遍嗎?”申時行冷冷道。

趙守正都聽傻了,這是鄒元標剛剛告訴他倆的。申時行這現炒現賣的本事,不去開炒貨店都可惜了。

那邊沈思孝還巴巴望向趙守正,希望這位貴同年能幫自己說句話。然而趙狀元根本沒注意到他,依然沉浸在申狀元的這番騷操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