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覺得,我可以病的更重點兒……

不知不覺,日已西斜,江堤上的風越來越大,護衛上來給兩人加了鬥篷。

海瑞看趙昊都凍出鼻涕了,這才深深看一眼那讓他震撼不已的堤壩,開恩道:“下堤吧。”

趙昊如蒙大赦,緊緊裹著鬥篷,和海瑞下了堤壩。

有大堤擋風,趙昊連打了幾個噴嚏,這才緩過勁來。

海瑞卻絲毫不覺寒冷。畢竟他可是在臘月北京都不穿棉襖、不生爐子的海鬥士。

他其實還想跟趙昊談談吳淞江工程的問題,但看趙昊這副慫樣,終於打住了話頭。

四輪馬車緩緩駛來,禧娃跳下車,朝海瑞呲牙笑道:“嗨,老頭,別來無恙?”

海瑞不由一愣,問趙昊道:“這孩子沒病吧?”

禧娃如遭重擊。

“呃……”趙昊沉吟一下道:“還好。”

他實在沒法跟海瑞介紹說,這是和你在北京住對門的趙中丞的二公子。

禧娃不要臉,老哥哥還得要啊。

慘遭二連擊的禧娃,有氣無力拉開了車門,溫暖的氣息撲面而來。

趙昊邀請海瑞上車,海瑞搖了搖頭道:“老夫自己走回去,不用你管了。”

“那海公自便吧。”趙昊已經耗光了所有的體力,一滴都不剩了。便也不跟海瑞客氣,貓腰上了馬車。

看看那車廂中豪奢的軟包,海瑞突然想到一件事,問道:“聽說我一來,江南的有錢人都不敢坐馬車了?”

“何止。”趙昊接過面帕一邊擤鼻涕一邊道:“綢緞衣服也不敢穿,女眷也不準戴首飾,就連家裏大門都漆成黑色的了。”

“至於麽。”海瑞聞言嘟囔一聲道:“把老夫當老虎了嗎?”

“老虎哪有海公可怕?!”趙昊苦笑道:“別處的事兒或許有人誇大其詞,但味極鮮兩家店開業以來一直都是客滿。這陣子創始店上座跌到八成,總店更是只有一半上座了。”

“海公或許不知道,味極鮮訂桌時,都要先付定金的。客人們交了錢卻不來吃飯,說明是真的怕了。”

“哦……”海瑞點點頭,沒話說了。

“還有江南銀行那邊,最近不少儲戶寧肯不要利息,也要把存銀提回家。”趙昊苦笑一聲道:“據說是準備存去杭州或者揚州的錢莊,以免被你抄家。”

“一群膽小鬼。”海瑞郁悶的哼一聲道:“老夫還沒上任呢,就不能先等等看?”

“一是海公名聲太盛,二是也有人在扇陰風、點鬼火、唯恐天下不亂。”趙昊笑道:“不過也不完全是壞事。畏威方能懷德嘛,只要海公安撫有方,相信局面很快會穩定下來的。”

“知道了。”海瑞臉上有些掛不住,嘭得一聲,給他關上了車門。

“這老頭,嚇我一跳!”車廂中,差點被夾到手的禧娃憤憤道:“跟小爺做了大半年鄰居,居然不認得我。”

“這說明你洗心革面變化大,人家都認不出你來了。阿嚏!”趙昊說著又打起噴嚏。

“是嗎?我真的變化很大嗎?沒有吧。”禧娃又自我感覺良好起來,趕緊給叔叔倒了杯熱水。

趙昊捧著水杯,裹了裹身上的鬥篷道:“把火撥旺點兒。”

禧娃熱得的襖子都脫了,看看車角的暖籠道:“已經很旺了啊。”

“叔,你不會著涼了吧?”禧娃也確實跟以前不一樣了,至少會照顧人了。

“阿嚏,有可能。”趙昊抽抽鼻涕,雖然感覺身上還好,但還是謹慎的點點頭。

禧娃趕緊拍了拍車廂,高聲道:“不去別處了,直接回縣衙!”

“不,去醫院。”趙昊卻嘶聲道:“我要看醫生。”

趙公子花這麽多錢請名醫、辦醫院,很重要的一個目的,不就是防著自己生病嗎?

而且感冒還有病毒性感冒,可是有重症肺炎危險的。

向來以‘留此身有大用’為由,十分惜命的趙公子,自然不會馬虎大意了。

院長,救命!

……

因為修堤被壓壞的路,還沒來得及重修。又經過秋天雨水的浸泡,到處坑坑窪窪,坎坷難行。

哪怕是安了杜仲膠輪圈,加裝了減震的四輪馬車,也依然把趙公子的腸子都快被顛斷了。

‘海大人真是英明啊,這破路還不如步行呢……’趙昊本來就不舒服,這下七葷八素,直接暈了車。

半個時辰後,馬車顛兒啊顛兒終於來到小澞河畔。

這一段通往醫院的路,因為之前林中丞要來視察,昆開司給鋪成了水泥路。

至於其余的路段,今年冬天昆開司實在沒余力了,只能明年再修。

馬車一上水泥路,馬上就平穩了,趙公子長長松了口氣,讓禧娃打開窗戶透透氣。

禧娃卻一下瞪圓了眼睛,他看到海瑞居然也上了這條路。